虞子汐打算去找桑玄，但又摸不清这地宫的路线，只能先瞎摸索一番。
好一会，她找到了一座洞穴，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凤浅？
听那声音，像是凤浅在跟几个妖族统领对话：
“早知如此，那日，我就是拼死也该拦住王上，不让他去夜灵宗。”
“右护法，怪不得你，我们都知道，王上一碰上虞子汐就不冷静，这样的事情，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这次，五大宗门有备而来罢了！”
“什么有备而来？”凤浅冷哼一声，“若不是为了救那个女人，王上本可全身而退。”
“不，王上根本就不会赴鸿门宴！”
“好了，右护法。”一个统领规劝她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当务之急，我们还是想想要如何救王上吧。”
“我们现在，连王上被关押在何处都不知。”另一个统领愁容满面，“如何救？”
就算知道，以他们的实力，去了也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
听他们的语气，似有些着急。
虞子汐微微一愣。
不对啊……
这跟傅兴安说的，怎么好像有的不一样？
桑玄当真被五大宗门关押了？那这件事，傅兴安为何又只字不提？
虽然她也不太相信凤浅，但关系到桑玄，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她很快离开了地宫。
在极阴森林外找了处空旷之地，掌心的灵力开始凝聚。
上次分别前，她留了桑玄一丝灵力在身边。
有这一丝灵力在，只要桑玄还在修真界，她便能用禁术找到他的位置！
这么做，是怕他再次不辞而别。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她闭上双目，浑厚的灵力在周身环绕，将禁术开启。
刷！
很快，天眼开启，扫过修真界每一座城池，山、村镇，乃至角落都不放过。
最后，在凌荒城与轻音阁之间停了下来。
“桑玄……”
她想将方位锁定得更具体一些，这时，灵力被迫中断。
刷——
她睁开眼，断了最后的线索。
“凌荒城，轻音阁……”
凌荒城和轻音阁之间的地界，也并不小，虽无大城和宗门，但村镇不计其数。
这个范围，未免有些大了。
罢了……
反正她此去，必定会经过九云殿，到时候，在九云殿打探一些线索就是。
虞子汐便不再耽搁，祭出御剑，轻踩而上，往轻音阁方向去了。
“桑玄，等我……”
她想知道，两年后他心里的答案是否有没有变，更担心他的安危。
……
殁夜塔，坐落在凌荒城与轻音阁之间，是修真界最为纯阳之地。
此处阳气环绕，灵力充沛，是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也是……令魔族、妖族都闻风丧胆的炼妖塔。
炼妖塔中的温度，灼热彻骨，仿佛置身于岩浆火海中。
窒息，滚烫。
塔中的神柱上，钉着一位身形瘦削的少年，墨发飞倾，眉目垂敛，长长的睫羽在面庞上打下浅浅阴影。
那张绝尘如玉的脸庞，沾满血迹与灰尘，枯槁的薄唇挂着一抹殷红。
血，一滴滴往下落。
冷……
连骨子里都是冰冷。
少年气息微弱，意识模糊，连动一动指骨，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烈火之灵，早已穿透他皮肉，钻入他血液里、经脉里，五脏六腑里。
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昏昏沉沉的多久。
虽然他死不了，但眼下……他的第七魄无法觉醒，便也只能苟延残喘地待在殁夜塔中。
好歹还活着。
只要他还没死，哪怕剩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出这殁夜塔，杀了那群污蔑师尊清白的人！
“桑玄。”
这时，耳畔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熟悉又柔软，如一泓清泉。
这是师尊的声音？
他睫羽动了动，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眸，迷迷糊糊中，隐约看见了少女的脸庞。
“师尊……”
是师尊来了吗？
在殁夜塔中，他灵力已全被压制，又身负重伤，被烈火焚身，此刻，意识早已不清醒，无法用灵力来辨别。
但只用肉眼的话，眼前这个少女，的确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半梦半醒下，桑玄反担心起了她：“师尊，快走，离开这……”
哧——
话刚说一半，一柄凌厉的长剑捅穿他胸膛，冰冷入骨，鲜血四溅。
“呃……”
勉强抬起眸来，那持剑少女面容冷峻，冷峻中透着恨意。
是她……
“怎么？”少女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吗？”
“其实，我是来杀你的。”
他原本就无血色的面庞，又惨白了好几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告诉我为什么？”
薄薄的冰唇，枯槁苍白。
“没有为什么。”少女咬牙切齿道，“因为你本来就是妖魔，杀了我整族、亲手毁灭修真界的妖魔，是我一直以来都恨之入骨的人！”
每一个字眼都如同利刃，狠狠扎入桑玄心尖，刺入骨髓。
因为你本来就是妖魔，杀了我整族、亲手毁灭修真界的妖魔，是我一直以来都恨之入骨的人。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许多前世画面。
时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他尚在夜灵宗，孱弱、孤立无援，被谩骂，被栽赃，被凌辱。
他受尽欺压，亲眼看见自己万千族人被作践，被杀，被炼丹，为奴为娼。
他快疯了……
被逼至绝境，忍无可忍，他一朝入魔。
看着那些虚伪、凶残的人类，他恨，又悲愤，冰冷的血瞳中只剩下杀戮，如同疯魔般屠了整座城。
那夜，血流成河。
而后，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最终……他与师尊在夜灵宗一战，她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犹记得她说：“桑玄，我恨你。”
她还说：“我此生最后悔之事，就是收你为徒，若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临终前，她眼眸中只有仇恨、憎恶，却不知，他抱着她冰凉的尸骨泣不成声。
他的心已经死了。
随她，一起死了。
刷——
倏地，画面一转，回到了今世的三年前，他被萧云衍栽赃，受一百鞭刑，被打了十下后，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而这时，师尊突然冲出来，并非救他，而是接过灵鞭：“剩下的，我来。”
他抬眸，恰好对上少女阴沉、冷漠、肃杀的眼神，寒意透过脊梁骨。
他那时不明白，起初只是对他漠不关心、不闻不问的人，怎么会突然露出仇恨的眼神？
现在他明白了。
是她回来了……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与仇恨，回来了。
而自己，是她一直以来都恨之入骨、恨不得抽筋拔骨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