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正要说话,却忽然发现余光之中,站在远处的朱雄英对他招手。
先放开那管事,快步走过去,低声笑道,“殿下,有何吩咐?”
朱雄英笑笑,“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砸也砸了打也打了,回头让江夏侯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蓝玉笑道,“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日后要收敛几分!”
按理来说正是如此,今日蓝玉砸他周家的场子,是因为他周家有眼无珠连常家的少爷都敢坑。再者说来,也是奉了老太太的暗示,来给他周家一个警醒一个教训。
只要回头放出风去,让周家晓得马皇后也知道此事,即便是有天大的怒气也发做不出来,甚至还要笑脸相对。
“这么办,有些小家子气了!”朱雄英故作沉吟说道。
蓝玉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殿下想.........闹大?”
“哼,勋贵开设赌坊本就不容于国法,这等地方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周家到手的钱,就没有不带血的!”朱雄英哼了一声,“今日砸了,过几日他还不是又开起来?”
“所以,孤的意思是!”朱雄英低声一笑,继续说道,“秉公办理!”
“嘶!”蓝玉心一惊,皇太孙的意思明显是要闹大,是要把这等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过暴露就暴露,蓝玉也不怕他江夏侯。
江夏侯周家虽然是老爷子的乡党,又是开国勋贵的一员。但其实和东宫这边走得并不是太***日也颇不太受太子朱标的待见。
但另一面,这种事一旦闹大,以老皇爷的脾气,怕是从上到下,许多人又要摘了脑袋。
“你可知孤刚才在后门堵着谁了?”朱雄英低声道。
蓝玉摇摇头,就听朱雄英继续压低声音,“太子妃的幼弟,吕家的儿子!”
说着,朱雄英继续说道,“而且,刚才孤让人问了问,吕胖子还是这家赌坊的常客!刚才孤让人审了下带吕胖子往出跑的人,他上个月光是在这地方的花费,就超过一千贯,他吕家官不过三品大理寺少卿,哪来的这么多钱?”
“甚至吕胖子,还可以在这场子里记账?他哪来那么大的脸面?”
说到这,蓝玉心中已经明白了。皇太孙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要置江夏侯家于死地,而是要治太子妃的母族。
“你手下儿郎们拿的东西放回去一些!”朱雄英继续道,“让应天府的人来抓,人赃俱获,也算是孤送给他们一份功劳。”
“正好,臣认得因应天府的同知詹徽,他可不是那些遭瘟的坏书生,性格嫉恶如仇,眼里不揉沙子,这等事正当由他办理!”蓝玉笑道。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朱雄英微微有些错愕。
詹徽此人出身名门,其父詹同官至吏部尚书大学士,出身书香门第的詹徽在科举上却不怎么出色,快到三十也还是个秀才。
后来从国子监选拔出来,参赞云南战事被破格提拔为七品御史,但年底的时候入了老爷子的法眼,直接提拔为四品佥督御史兼顺天府同知。
而且朱雄英知道,自人的成就在日后远不止这些。
詹徽在洪武末年时期也是官至尚书,说他嫉恶如仇倒不如说他的酷吏。此人深谙帝王之心,知道皇帝对于开国功臣的猜忌,所以在洪武末年的时候,很是得到重用。
但这人在历史上的下场也不好,洪武末年。为了防止皇太孙朱允炆镇不住这些骄兵悍将,蓝玉被老爷子狠心处理。
蓝玉被下狱之后,他奉旨审讯蓝玉。严刑逼问蓝玉的同党,蓝玉大怒之下,当着其他审讯官的面,直接说你詹徽就是老子的同党。
只不过是一句恶心人的话,但却被朱允炆当真,直接让人拿下詹徽,一并处死。
这其中,就有很多耐人寻味之处。
詹徽是皇帝的酷吏,却死于皇太孙之手。由此可见,皇帝是乐于见到皇太孙杀掉这个酷吏,在朝臣之中收买人心的。
更值得人深思的是,蓝玉案之中,朱允炆居然能直接插手,并且给大臣定罪。
那么由此可见,其实历史上蓝玉案的真正幕后之人,未必就是洪武皇帝。
而是,得不到蓝玉等人支持的皇太孙,朱允炆。
一时间,朱雄英脑中思绪纷乱。
“殿下?殿下?”蓝玉呼唤两声,“您?”
“没事!”朱雄英笑道,“如此甚好,你就去通知那詹徽,让他带人来抓人。”说着,压低声音,“这事,你不要亲自出面!”
场子是蓝玉砸的,但他露不露面却大有玄机。
只要他现在不表明身份,江夏侯周家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是他带人砸的。就算知道了,等周家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再知道朱雄英也在其中,即便是有气也不敢生。
可若是蓝玉直挺挺的报官,把这地方举报了,那这个梁子就结大了。
随后,在赌坊人诧异的目光之中,这些前来打砸抢的恶徒们,居然骂骂咧咧的把抢来的财物,又原地放好。也没在殴打他们,只是把他们都捆起来,眼睛绑住,都关进了屋里。
一个时辰之后,听说应天府的同知大人正带人往这边赶来。蓝玉便带人,悄悄的撤走。
当日,京师就暴出大案。
应天府在城外查获赌坊一座,不但有赌,声色犬马一应俱全。涉案参赌人等二百余人。许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甚至其中还有大理寺卿的儿子,太子妃吕氏的亲弟弟。
洪武十六年新年未过,马上风声鹤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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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庄子是周德兴家的?”
夜色深沉,老爷子寝宫之中还亮着灯,他斜靠在竹椅上,双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闭着眼睛对他面前跪着的男子问道。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五体投地一般的跪着,“回皇上的话,那地方正是江夏侯的产业,是江夏侯之子羽林卫佥事周子骥一手张罗起来的。”
“既然你早知道,为何不端了?”老爷子忽然睁开眼,厉声喝问。
毛骧瞬间冷汗淋漓,“臣,死罪!”
其实不是他不想端,而是这等事,即便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也不能端。狗是最了解主人的,他若直接端了,日后他的主子,想去寻别人的晦气和错处,就没了理由。
“咱听说,太子妃的弟弟,涉及到了此案之中?”老爷子看看他,继续闭眼,再次说道。
“是!”毛骧想想,低声道,“吕公子是那处赌坊的常客,不但输了不少钱,还在那个地方欠了不少钱!”
“这事,应天府不要管了!”老爷子哼了一声,“你们锦衣卫来办!”
“那涉及到江夏侯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