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炼师
01欧阳过
折剑跪地,血溅三尺浇红梅。
仇怨难报,泪垂满面恨长天。
欧阳过不知疼痛,倒了重新站起,反复地扑向叶无量,奈何一身术法无用处,连仇人的衣角都碰不上。
叶无量实不愿再与欧阳过纠缠,于是出掌的力道重了几分,欧阳过中掌飞出五丈远,喷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无辜之人,可怜之人,叶无量已经杀了不少,但唯独对欧阳过下不了手。欧阳过秉性不坏,玩世不恭,向来不爱搅和在宗门争斗之中,他甚至连伤人性命的事都不曾做过。
如果说叶无量有愧于谁,当属欧阳过无疑。且不说欧阳过在无量山维护姬诗瑶之情,就说他的大婚,叶无量顶包与苏媚儿拜堂成亲,这事怎么说都很不体面。
“欧阳过,念在无量山上你维护掌门师姐的情分上。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望你好自为之。”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啸月门赶尽杀绝!”
仇人在前,却无力报仇,欧阳过痛彻心扉,捶地通嚎。他恨透了自己的玩世不恭,连父亲欧阳康战死之时,他竟未能陪伴左右。
他更恨自己的反复——欧阳过想来我行我素,平日里总喜欢与欧阳康对着干,可是这一次他偏偏听了欧阳康的命令,下山去那飞仙镇等候消息。
父亲,您为何要支开我?
您明明知道对阵叶无量的这一战极有可能出现变数,那您为何还要与叶无量为敌呢。啸月门已经是北部道门的首领,这难道还不够么。非要统一北部,统一云州,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成为孤家寡人,您才会罢手吗?
这些从小在啸月门长大的人该怎么办?仇人就在眼睛,孩儿学艺不精,不但不能替您报仇,就是啸月门都保不住了。
欧阳过涕泪横流,曾经风度翩翩的少公子,如今成了一条丧家之犬,何其悲哀。
闻着伤心,见者流泪。花间派的女弟子有些不忍的偏过头去,应无双微微叹了一口气,将一瓶疗伤丹药放到欧阳过面前,“欧阳公子,事已至此,趁小师弟还未改变主意之前,你还是早些下山去吧。”
“家都没了,我或者还有什么意思,应师姐,你杀了我吧。”
欧阳过眼中的火种熄灭了,整个人麻木失神。
“少门主,不可啊。你是欧阳家唯一的血脉,好好活着。”
啸月门人悲愤至极,转脸怒瞪叶无量,“狗贼,你要杀就杀我们,放了少门主。”
“我敬你们是条汉子,所以才饶你们一条性命,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
叶无量不怒自威,气势凌绝,对花间派弟子吩咐一句“禁了他们修为”,随后朝着欧阳过这边走了过来,应无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退到了一旁。
叶无量瞥了一眼欧阳过,冷嘲道:“欧阳过,你不必在此要死要活的。你应该知道,这是欧阳康种下的因果,怨不得旁人。”
应无双开口道:“师弟,欧阳公子也是个可怜人,你就饶他一命吧。”
“师姐,你还是太善良了。也罢,有朝一日,如果我不再是我,恐怕也只有师姐的这块纯朴善良之心方能救得了我。”
叶无量轻叹一声,将欧阳过吸到面前。剑指一探,一道阴柔的剑气射进欧阳过的腹中,紫府丹田轰然破碎,欧阳过疼痛嘶吼。
“叶无量,说道底是我欧阳家的人得罪了你,与他们无关。”
欧阳过疼得冷汗直冒,嘴唇煞白,他强忍着疼痛,“你想解气尽管冲我来便是,我只求你,在我死后,你能够放了他们。”
“杀你?呵呵,小爷本就没打算要你的性命,是你自己不知进退,非要找死。”叶无量轻蔑地笑着,趁其不备,将两粒疗伤丹药塞如欧阳过的口中,随即剑指点中他的眉心,一股金色的光芒没入识海。
大道弈墨诀!欧阳过震惊,实在摸不透叶无量的用意。
欧阳过毕竟是欧阳家的弟子,对于啸月门的来历略知一二,自然是知道《大道弈墨诀》这等玄奥法门的厉害。
“别以为这么做,我就会感激你。”
叶无量伸了伸懒腰,慵懒地说:“你不必谢我,大道弈墨诀本就是你欧阳家之物,只可惜欧阳天化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痴于报复弈墨派,最终走了偏门。弈墨派不负名门正派,你带着大道弈墨诀回南部去吧,我想他们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重新受你入门,以你的天资若心无杂念,好生修炼十年,日后必有一番天地。”
瞧着叶无量牵着应无双离去的背影,欧阳过愣了愣神,开口喊道:“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今天放了我,就不怕我找你报仇吗?”
“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不差你一个。你若有本事,大可放马过来便是。”
啸月门活着的人已尽数被下了禁制,想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欧阳过纵是有万千伤感,也不忍再停留在这座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家没了,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欧阳过踌躇片刻,认真地看了一眼野狼山,含着泪摇摇晃晃地下山去了。
自山上打扫清点宝物的花间派弟子满载而归。
“弟子见过叶师尊。”
柳玉儿要嫁给叶无量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北部,起初花间派女弟子还替柳玉儿感到委屈,但是见着了叶无量的真容和手段,一个个的欢喜得紧。一是为柳玉儿有了着落开心,二是花间派多了位年轻帅气的男子,从此山中日子不再乏味无趣,想想绮丽的画面,就绝得兴奋。
因此,她们见着叶无量,总是轻咬着皓齿红唇,笑嘻嘻地叫上一声“叶师尊”,对此,叶无量也觉得甚是无奈,想着那苏媚儿幽怨的眼神,顿觉得头大。
云州北部但凡排得上号的道门势力,能降则降,不愿降的也被无极宗与与花间派打得跪地求饶。
攻占北部的这一场仗来得甚是突然,出人意料,又是趁虚而入,可谓打得甚是漂亮,半个北部掌握在了叶无量手中,但如开阳宗,白云观这些与啸月门狼狈为奸的道门还在集结兵力殊死抵抗。
刚刚回到北部时,叶无量也没想到能有如此大的斩获。他更没想到,花间派的真实实力丝毫不亚于啸月门,虽不及天音寺、太虚观这些顶尖的道门,但在北部堪称一霸。
叶无量心中甚是困惑,花间派实力如此之强,柳玉儿为何还要向欧阳康俯首臣称,甚至为了巩固两派的关系,不惜将苏媚儿下嫁给欧阳过。
柳玉儿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难不成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吩咐花间派弟子将啸月门的人押往中华天道院进行思想教育,留下十余人看守野狼山,叶无量、应无双与剩余的花间派弟子一同乘坐飞云梭,前往开阳宗支援幽若。
幸得蓝采依带来的五毒教教众支援,又有飞云梭这等奇快的飞行法宝辅助,只是三两日的工夫,偌大的北部正式改弦易张,大大小小近百个道门被除名,诸派资源尽集天道宗一家之手。
02星星之火
天道宗一统北部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迅速在云州传将开来,南部诸道门大为震惊,就连毗邻的靖州、幽州和中州都甚为关注。漫说云州北部,就是整个九州,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战役,而且是以少胜多的战役。
人们终于意识到,叶无量数日前在飞仙渡扬言灭人满门的话,并非是信口一说。他不但灭了人满门,还统一整个北部与云州道盟所在的南部分庭抗礼。
更为可怕的是,战火虽然熄灭了,但是火种已经根植到了云州修士的内心,云州的散修视叶无量为领袖,四处宣传自由平等的理论,更是喊出了“问道成仙,人人皆可”的口号。
舆论风暴强势来袭,南部诸道盟应对不暇,纵使云州道盟出手打压,但舆论无孔不入,难以遏制。
思潮涌现,人们开始思辨上千年来所遵循的共识究竟是对是错,但大多数人,还在摇摆不定,观望云州道盟的态度。
叶无量想要颠覆云州道盟的统治,云州道盟绝不会坐视不理。云州上层的少数并不着急表态,他们想看看叶无量能走到什么地步。对于这些少数而言,谁输谁赢一点都不重要,新势力能否取代旧的道盟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中间是否有利可图。
老话说,创业难,守业更难。
北部有接近八百万人丁,修行者不过十万,管理颇为棘手。尤其是刚刚经历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原有的林镇市集被大肆破坏,不少匪患趁火打劫,四处劫掠,闹得人人自危。
想要维护治安,复兴北部,叶无量头疼不已,深感人手不够用。无极阁的散修有数万,但大多数人资质平平,修为低微,能委以重任的少之又少。而依附天道宗的小门小派鱼龙混杂,尚未经过思想教育的改造,叶无量不敢启用,手上唯一能用的也只有花间派的弟子。
普通民众具备自发愈合伤口的能力,无论天下时局如何变,他们既是受苦受难的一方,也是最会顺势而为,随遇而安的一方,他们欲望很多,但最不善伪装,比修行者还要真实。
而修行者掌握着自然力量,最不易受世俗条规,法理法度约束,一旦有人居心不良,所引发的灾难不是一城一池的倾覆,而是天地崩殂。
修行者终归是江湖人,他们可以是护国柱石,维护一方安定的重要力量,但绝不是治理一方的主人。只有真正从群众中来的人,才能固守初心到人民群众中去。
“先生——”
幽若父女俩站在无量小筑的篱笆外,瞧着院中对着茶盏发呆的叶无量,相互看了看,颇为不解。
北部百废待兴,叶无量疲惫不堪,强打着精神笑了笑,“颛弘叔,你们怎么来了?”
颛弘说:“新城的建筑图纸绘制好了,送过来给先生瞧瞧。”
“这么快?”
“好在先生有先见之明,中华天道院招揽一批能工巧匠。听说先生要在北部修建一座城池,都兴奋得很,大家赶了两日,总算是不负所托。只不过城址尚未选定,工匠们也只是按照心中所想进行了粗略设计,尚有多处还需等城址选定后,实地考察再行调整。”
从颛弘手中接过图纸,铺陈展开详细阅览,布局宏大,设计精细,衣食住行,商贸教育,行政部衙署等职能区划分泾渭分明,应有尽有,比之那云州城更要恢宏壮观。
新城里未来住的人非常复杂,颛弘考虑周全,增益、防御和攻击等各类法阵的布置一应俱全,连新城与各镇只见的传送阵也考虑了进去。
“依颛弘叔看,这城址选在何地更加合适?”叶无量对新城的建筑设计图甚是满意,中国传统建设设计讲究天人合一,需根
据实地地貌进行整体格局的设计,为了满足城池的多功能需求以及物景相宜的自然之道,甚至劳民伤财更改地貌景观,也是常有的事。
玄天大陆虽然与叶无量曾经所在的世界,但在文化美学等方面亦有相通的地方。只不过修仙者毕竟与常人不同,想要更改地貌不过是举手之事,因此叶无量提出建城时,并未要求颛弘派人实地考察,而是先进行了城池的设计工作。
颛弘早有准备,张口便说:“夜狼山以南二十里,地势开阔,四通八达,乃是建设城池的尚上之选。一旦新城建成,连通商空、石泉镇、龟云三镇,日后必将是北部最为繁华之地。”
“英雄所见略同,颛弘叔,你着手去做吧。”
颛弘点点头,又问:“先生,那这城池建筑图纸,可有要改的地方?”
叶无量摇摇头,颛弘善工商政事,才能出众,若是放在中国古代,做个统领六部的丞相也是绰绰有余,北部很多事若不是他替叶无量分担着,叶无量这时只怕要忙得手忙脚乱。
“先生,宁君羡来信。云州道盟见明面制止舆论活动的效果甚微,暗地里开始派人大肆抓捕我们的人。宁君羡问,是否要终止行动。”
“云州道盟打压得越厉害,越能说明我走的这条路才是正确的。只不过云州道盟根基很深,那些甲士修为精深,不是宁君羡他们能硬抗得了的。”叶无量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
“先生,如果终止舆论行动,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舆论的制高点是要占的,但也不能拿着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让宁君羡终止一切公开的舆论行动,暗中联络发展革命有志人士,等待时机。另外,让宁君羡挑些资质不错的人,来中华天道院修行。与云州道盟的较量,不在乎一时,作好长期奋战的准备吧。”
颛弘闻言双目绽放出明亮的神采,他恭敬地抱拳说:“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先生进退有度,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颛弘叔,你就莫要捧杀我了。”
叶无量苦笑两声,转脸看着幽若,说道:“行动可以终止,但商业不可废。北部市场要稳定,南方市场也该进了。幽若,你辛苦下,拟个条陈出来吧。”
幽若巧笑,从纳戒中取出了一个劄子。
“颛弘叔,幽若,你们还真是有备而来。”
叶无量笑着打开劄子阅览,脸上的讶异之色越来越浓,直呼:“虎父无犬女,天才,真是天才。”
劄子中,幽若将现下的营生分门别类,划分出三十大类,两百余小项。什么样的营生必须攥在手里,什么样的营生开放给别人去做。收多少的税,怎么收,如何防止商家偷税漏税,商业条规,以及进入南方市场的方略等等甚是详细,非常具有前瞻性和可行性。
叶无量就劄子上的不足之处提出了些许想法,三人商榷许久直至夜幕低垂,方才高一罗。
刚刚送至颛弘和幽若父女二人,柳玉儿和苏媚儿便来了无量小筑。
03柳玉儿与苏媚儿
瞧着两位佳人清减消瘦的模样,天道宗的事反让柳玉儿和苏媚儿忙前忙后,,叶无量心里有些惭愧。
“玉儿,媚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柳玉儿热情地搂住了叶无量的胳膊,娇笑道:“夫君有这番话,奴家与媚儿就知足了。”
苏媚儿眉宇暗淡,微微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自缥缈峰回来后,苏媚儿便再也没有笑过,也不曾与叶无量再有半点亲近,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其实,苏媚儿与柳玉儿一样,都是热情大胆,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可终究也是难逃世俗伦理的约束,整个人就如同一只惊弓的鸟儿,不敢看叶无量一眼,苦苦折磨着自己,整个脸色都显得有些病态。
叶无量实在不忍,主动握住了苏媚儿的手。苏媚儿如遭电击,白皙的脸颊浮现起红晕,傻傻地任由叶无量将她拉倒石桌前坐下。
煮上新茶,分与两人,叶无量问:“玉儿,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夫君,难道无事,奴家和媚儿就不能来看你了么?”
“咳咳,玉儿,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喜欢信口胡说,缥缈峰的事,你千万别当真。让你以堂堂花间派的宗主下嫁于我,也太委屈你了。”
柳玉儿面色一变,冷冷地说:“夫君,便宜都让你占了你去,你吃干抹尽,就要过河拆桥么。”
“玉儿,你我发乎情止乎礼,何来的吃干抹尽一说!”
叶无量喷出一口茶水,但见柳玉儿面色不快,于是解释道:“玉儿,我叶无量怎会是那忘恩负义之人。你们倾尽全宗之力相助于我,我就是做牛做马也难报答万一,哪怕是要了我的性命,我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是——”
“你这个没良心,谁忍心要你的命。”
纤纤玉指点了一下叶无量的眉心,柳玉儿说:“那日你向玉儿下聘,天下人皆知,你若要悔婚,玉儿还不如去死。”
“玉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玉儿不管,自那日应了你,玉儿便知此生再也离不开你这坏人了,你若是始乱终弃,那玉儿只有自尽在你面前。”
“玉儿,你……”叶无量见柳玉儿一副决绝模样,纠结半天,只得服了软,叹息道:“那好吧。”
“夫君,果然不是始乱终弃的无情之人。”
柳玉儿妩媚嬉笑,紧紧地抱着叶无量的胳膊,“夫君,媚儿可是与你拜过天地的,你可不能薄待了她。”
苏媚儿与叶无量闻言,两人不约而同目瞪口呆。
“师尊,那作不得数的。”
“玉儿,媚儿可是你的徒弟,我们这么做会遭世人唾弃的。”
“玉儿不管,媚儿打小跟着玉儿长大,玉儿不愿她受委屈。媚儿对夫君有情,夫君你绝不能辜负了她,也不能薄待了她,否则玉儿唯有自尽——”
柳玉儿动不动就要自尽,叶无量实在是无语。
天下人不负我,我便不负天下人。两位佳人真诚待我,不惜性命相护,我若是辜负了他们的情谊,还算是男人么?
“行行行,我答应你便是了。”
“这才是玉儿的好夫君。”
柳玉儿开心地搂着叶无量的,红唇蜻蜓点水,随即又有些羞臊。
苏媚儿感动万分,泪珠儿吧嗒吧嗒地滑落。
师尊不顾世俗里发,宁可教天下人戳她的脊梁骨,也要成全我。师尊待我至此,我先前竟然还满愿师尊,我实不该啊。
苏媚儿冲到柳玉儿怀里,痛哭流涕。柳玉儿像是姐姐,又像是母亲,抱着苏媚儿,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媚儿,你知道猫儿哭鼻子,脸花花了就变成什么了么?”
“变成什么?”
苏媚儿止住哭泣,抬头看着叶无量。
“当然是小花猫呀,哈哈——”
“师尊,你看他!”
苏媚儿娇羞,心结已解,整个人都焕发出了靓丽的光彩,就如那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
“我们女人就是命苦啊,被这坏人给骗了去,日后指不定还要受她多少欺负。”
“师尊,媚儿——媚儿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柳玉儿咯咯直笑:“傻丫头,只怕你会与他一起欺负为师。”
……
叶无量任她两人闹着,他静静地饮着茶,待两人闹得差不多了,这才郑重其事地说:“玉儿,媚儿,你们倾心于我,我此生自不会负了你们。但有一事,需要与你们明言。”
柳玉儿和苏媚儿认真地看着,叶无量放下茶盏,说道:“师尊临死前,定下了我与掌门师姐的婚事。虽然我与掌门师姐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毕竟是师尊定下的,我们的事,自然要问过她才行——你们别误会,她本就瞧我不起,只不过她是掌门——”
“夫君是多情之人,待人以诚,花开与不开的,那蝴蝶总是会来的。玉儿不是小家子气的女人,夫君大可见一个爱一个,但若要带进家门来,那可要过了奴家和媚儿这一关才行,媚儿你说呢?”
“媚儿听师尊的。”
“玉儿,胸——怀还真是宽广。”
叶无量目光在柳玉儿胸前扫了扫,柳玉儿倒是大方,挺着胸脯子任由他“放肆”。
还想给我下套,小爷我是那种见套就钻的人么。有你们俩磨人的小妖精,谁还想去招惹旁人。
“夫君,近日,南方来的客人可不少,要不要好生招呼一下?”
“不必。派人盯着便是,他们想要什么给他们便是。”
“如此也好。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利用得当,倒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柳玉儿笑语嫣然,眸中闪烁着寒光。花间派已经与叶无量生死一体,凡一切想要对叶无量不利的,柳玉儿皆视为仇敌。
女人能顶半边天,毛爷爷所言一点不假。叶无量暗自感慨,女人的优势往往是男人所不具备的,尤其是在谍报工作上,有些事女人比男人更方便去做。
叶无量色眯眯地看着柳玉儿和苏媚儿两人,笑着说:“玉儿,媚儿,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媚儿娇嗔道:“看你这副表情,定是要使坏。”
“夫君,若玉儿所猜不错的话,你是想借助花间派,向南方道门渗透吧。”
“嘿嘿,还是玉儿与我心有灵犀,不过也只猜对了一半。我想以花间派为根基组建女子军队和谍报网,不知玉儿意下如何?”
谍报系统是克敌制胜,抢占先机的重要法宝,叶无量很早就萌生了组建谍报团队的想法。
“组织谍报网,玉儿能理解,这件事我花间派已经布局多年。只是为何还要组建女子军队,你想把我花间派弟子训练成杀人机器?”柳玉儿眉头微微一皱,让自己的弟子门徒变成冷血杀手,实在于心不忍。
“玉儿,战争是残酷的,组建军队既为战,也为止战。刀不磨不快,如果弟子们都在你的庇佑下成长,她们如何应对未来的战争。这天下,可不止云州一州。”
经历统一北部的战役,叶无量深深的意识到,如果修行者不为战而修道,面临动-乱时,即便修为境界高,但缺乏临阵对敌的经验,实力会大打折扣。组建女子军队是临时起意,但建队核心思想却也是参照了现代军事。
“夫君,你——你莫不是想统
一九州,你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
“九州辽阔,门派林立,人心难测。云州道盟不过小贼尔,玉儿,你能保证我北部修士、凡俗百姓永不受人祸之苦?”
“盘古开天,女娲造人,苍生万物,同宗同源。大道本无为,天地有为法。可你看着浑浊世间,日月颠倒,物欲横流,弱肉强食,何来的海晏河清。”
“我无心登临绝顶,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回不去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吧。我想要这苍生自由平等,我想要这天下和谐太平,我想要这宇宙苍穹不至蒙尘——”
仰望苍穹,正气汤汤,声若金石掷地。同样的星空,人不一样,世界也不一样,叶无量幡然叹息。
“如此,我才能守护所珍爱之人。玉儿,媚儿,你们能明白吗?”
叶无量似是用尽了全力,忽然扑通倒地,泪水从眼角滑落。
柳玉儿和苏媚儿何曾见过这样的叶无量——侠骨柔肠而又硬汉铁血,壮志凌云却又黯然伤神,更有那一句“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回不去了”,端的是教人心碎不已。
“夫君,我答应你便是,你莫要再说这般让人心碎的话了。”
“坏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媚儿愿与你同闯。”
柳玉儿和苏媚儿情难自已,再也抑制不住眼中打转的泪珠儿,扑进叶无量的怀里,紧紧地依偎着。
群星璀璨,穹顶之下,不同的人,一样的赤子之心。
04明月照青衫磊落凌险峰
寂静的深夜,寒风轻抚着山峰,飞雪悄然点缀大地。
叶无量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双姝美人早已离去,那两股弥留的淡淡幽香似是佳人对爱人的留恋。
新袍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叶无量起身抖了抖,爱惜地收了起来。想到在柳玉儿和苏媚儿面前的失控,想到来这异世界的第一次落泪,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积压在心中的那股郁结淡了,人也轻松了。
“诸位师兄师姐,深夜来无量小筑,不会情难自已,想要趁我不备,动手动脚,吃我豆腐吧?”
“哈哈,能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除了咱们的小师弟,还真就没有旁人了。”
钟离推门而入,拂袖扫去石桌石凳上的积雪,取出数坛烈酒,“小师弟,许久未在一起吃酒了,可敢与师兄我比拼下酒量?”说着,钟离大马金刀地饮了起来。
“此处虽然幽静,但条件甚是简陋,师弟不如随我一起下山去住吧。”应无双开天荒头一遭,抱着酒坛咕咚咕咚连饮出口,酒烈辛辣,应无双转眼羊脂玉般的脸泛起了酒红。
叶无量笑道:“无双师姐如果愿意收留我,那我自然要随师姐下山去。只是师弟我睡觉向来喜欢踢被子,身边若是每个人照应,难保不受了风寒。”
“小师弟,你惯是欺负我。如果你愿意下山,师姐我就——应了你。”话一出口,应无双满面羞红,惹人爱怜。
叶无量打着马哈哈,心里却觉得怪怪的。应无双温婉淑德,叶无量每每作弄调笑,娇羞娇嗔,便是苛责两句,也是柔声细语,但从来不会直白回应的无礼要求。
应师姐今日是怎么了?
还有范师姐,平日里属她咋咋呼呼,今日怎是这般安静。
叶无量多打量众人几眼,这才发现应无双和范思茹双眼红肿,似是哭过。再看她们身上那层凝成冰晶的积雪,像是在小筑外已经候了多时。
想来柳玉儿和苏媚儿在,她们没好意思进来吧。那我先前在这院中的一言一行,不都被他们听了去,瞧了去?
大男人哭鼻子总会觉得有些丢脸,叶无量亦是不能免俗。但转念一想,应无双她们宁可在小驻外站立多时,忍受风雪苦寒,也不愿进来叫醒他的用意,于是便又释然了,难得糊涂。
“好酒,痛快!”
雪地里倒着十数个酒坛,叶无量、温良和钟离三人比拼酒量,大马金刀,终是在应无双和范思茹强烈的不满下停了。
席间,只谈风月,无关其他。不喝酒,便也失了兴致,交谈之间渐渐回到了正题。钟离等人为了接受那些附庸天道宗的小门小派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再过三四个月便是来年春晓,诸事毫无头绪。
想让叶无量多花些精力在师门上,但又知治理云州北部这块土地可要比治理一宗之事更加复杂,前些日子不好来打扰。
说实在的,从缥缈峰回来后,他们这些同门与叶无量都没说上几句话,好不容易今夜得下空闲,便寻上山来找叶无量说说话,哪知又撞见柳玉儿“要挟”叶无量表态度的一幕,心中未免有些不是滋味儿,又听得叶无量那一番“高谈阔论”,这心里更是难受得紧。
“再过几月,诸位师兄师姐都是要做师傅的人了,有何感想?”
天道宗的事,叶无量本不想多插手,只是见钟离等人苦恼不已,心肠始终还是硬不起来。
钟离拍着滚圆的肚皮,吐槽道:“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北部那些道门各个怕得要死,天道宗的门槛都快要被他们踏破了,我们累都累死了,哪还有闲工夫想那些。你看看师兄我,这几日忙的,都瘦了两圈了。”
范思茹说:“以前也没见着他们这般引殷勤,现在看我们天道宗强盛起来了,一个个来投诚巴结。照我看,就该把他们扫地出门,我们还能落些清闲。”
“累些也好,不然等新弟子人们,你们如何管得了他们。”
叶无量点上一支烟,忽然想起了二两那小子,转脸看向应无双问道:“师姐,二两那小子如何?”
应无双笑了笑,回道:“二两那孩子乖巧得很,天资不错,也很勤奋刻苦。修炼几月,快要结丹了。”
“二两机灵,质地纯朴,我们大家伙都很喜欢。小师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再有这般好的孩子,也得想着我们才是。”范思茹说。
温良打了一个酒嗝,有些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师弟,春晓将至,师门百废待兴,你觉得我们从何处着手为好?”
“师兄,师姐,你们也不必有太大压力,大家谁不是小媳妇上花轿头一遭呢。关于师门的建设,我的想法已经写成了条陈。哪些章程能做,那些不行,你们回头自己商讨着办吧。”
叶无量取出五份劄子交给温良,继续说道:“大师兄,不妨协助着掌门师姐处理宗门内务吧。天道宗现在是北部第一大道门,但无量山灵脉已损,本该寻个好山重建道场,我知大家念旧,定不愿搬迁。幸好灵园中得到一块极品龙魂玉,若是辅以聚灵养灵法阵,不出十年便见成效。”
“劄子中有我对于重建到场的一些浅见,大师兄可先着手于此。北部那些大宗门已经根除,空留下的山脉到场,大师兄不妨找些人搬山移海至此,塑造扩列无量山的规模。”
温良如获珍宝,攥着劄子点点头,“如此甚好,也省得让新来的弟子看了笑话。”
“新年新气象,我天道宗弟子服饰也该换些新花样了。无双师姐温婉细腻,心灵手巧,在开垦药园,培植药材之余,也费点心在弟子们的吃穿住上。”
“至于范师姐和钟师兄嘛,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专心应对好那些依附的宗门便好。那些人不安生,必要时,范师姐该打杀的打杀,无需客气。我的要求只有一条,云州北部未来,除了天道宗、花间派和中华修道院外,不容其他道门存在。”
钟离会意,奸笑道:“小叶子,你这么说,师兄我心里就有数了。嘿嘿,如果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还不能将他们洗脑,那只能让师姐送他们去断头台了。”
“……”
“其他的事,等过些日子再说吧,我累了——”
劄子上条陈虽然写的很详细,但叶无量还是逐条讲了讲,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半夜,叶无量身心俱疲,打了个哈欠。
“小师弟,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温良知情识趣,带着三位师弟师妹离开了无量小筑。
叶无量正要回屋,应无双去而复返,“小师弟,其实——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就是你的家。先前应了你的事,作的数。”
匆忙说了一句话,应无双便有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无双师姐,还真是让人欢喜得紧。”
叶无量背着手进了竹屋,朝着竹床那片黑暗说道:“这是哪家的仙子,这般空虚寂寞冷,不好好在家睡觉,跑到小爷的床上来,意欲何为?”
“哼,你总是这般轻佻无赖,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黑暗中,响起清冷却又动人的声音。
“掌门师姐又何尝不是呢。自打我来了这无量山,掌门师姐一直都不待见我呢。”
姬诗瑶冷哼一声,也不与叶无量辩白,破天荒地说:“叶无量,谢谢你为天道宗所做的一切。”
“没什么好谢的。我想来有个毛病,答应别人的事,就是死也要办到。”
姬诗瑶沉默良久,开口说:“你比我更适合做天道宗的掌门,春晓时,掌门便由你来做吧。”
“不必了,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我对你感兴趣,嘿嘿。”
“无耻——”
“没错,我一直都是。”
“……”
“掌门师姐,我与柳玉儿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举世为敌,你就不怕粉身碎骨吗?”
“我不知道,但既然来了这里,总要做些什么吧。”
“……”
姬诗瑶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掌门师姐,我要睡了。”
“啊——你不许睡。你,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哪里?”
“灵寂洞?”
“嗯。玄清洞府里有祖师留下的东西,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掌门师姐,玄清洞府需要冲虚境才能打开,以为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你随我便是了。”
“那——好吧。”
“这个给你,我天道宗再穷,也绝不会让弟子破衣烂衫。”姬诗瑶向叶无量抛去一物,随后飘然出了屋子。
叶无量看着手中的物什——一件新做的青衫,二话不说,便将身上那件破衫换了去。
青衫追月,两道光影奔着险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