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没有必要,”本多正纯直截了当地拒绝道,“实不相瞒,本家已经派遣六千军士前往主战场支援鸟居左京,现在当地应有一万军势,足以应对结城、蜂须贺、藤堂三部一万两千人,不劳殿下操心,请金吾遵从我家主公的指示,即刻出兵汤原。”
“且不说一万对一万二本就是劣势,丰臣军中还有五千是右府的御马廻,金刚备也紧随藤堂民部前往支援,这种情况您竟然视而不见,自觉足以应对?是在下无知还是上野介有意向本家隐瞒什么?”
松野重元死死盯着本多正纯,这让他本多有些茫然无措:“隐瞒?你这是什么意思?”
“重元,有什么疑虑但说无妨。”小早川秀秋也在一旁“鼓励”道。
松野重元见状,只好沉沉地叹了口气,分析道:“您不顾主战场的劣势,执意要求本家夜袭汤原,这其中难道没有隐情?贵军在汤原东山口有八千军士,为何不让他们先行进攻,而要等本家作为先锋?很明显,内府舍不得北翼那仅存的八千德川军,转而撺掇本家作为替死鬼冲锋陷阵,待本家和丰臣军两败俱伤后,驻扎当地的德川军便可坐收渔利,一举攻占汤原,独吞战功。上野介,您觉得在下所言有理否?”
本多正纯气不打一处来,面对松野重元的指责,立即大声斥骂道:“血口喷人!我家主公将金吾作为盟友看待,如此关键时刻怎会为了蝇头小利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德川家向来忠义。对太阁和丰臣氏忠心不二,还望金吾明察,切勿错失良机,中了宵小的奸计。”
“奸计?”松野重元冷冷一笑,反问道:“那就请上野介说说,为何不让大久保和神原的军势率先进攻呢?他们手上可是德川家的旗本,实力应该和汤原的丰臣叛军不相上下吧?”
“这……”本多正纯一时语噎,说实话,德川家康这么做确实是有些私心,但小早川的一万三千军势是难得的强力盟友。如此紧要关头。他并未打算将其一并解决。
可松野重元的猜测确实对了几分,在这种情况下,本多正纯面露难色,顾左右而言他。
小早川秀秋见状。心里顿时明白了许多。可是碍于方才制定的计划。他故作平和地说道:“上野介,在下只相信证据,在没有证据之前。我是不会轻信重元的猜测的,这点请你放心。不过出于对本家军势安危的考虑,内府的这个建议我也同样不能接受。目前最安全的支援方式,便是前往主战场参与作战,除此以外,本家不接受其他任何的方案。”
“金吾!”本多正纯听罢急忙劝说道,“您这么做会扰乱内府大计的!”
“上野介,如此危急关头,内府可曾为本家考虑过?”小早川秀秋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如今上杉氏战败倒戈,田中、长宗我部两家损失惨重名存实亡,岛津、黑田也未如内府所愿临战倒戈,因此,你们德川氏的盟友中尚有战力的只剩下在下一人,即便如此,内府也要把在下往火坑力推么?若是这样,这盟约干脆撕毁好了!”
“金吾息怒!”本多正纯深鞠一躬,苦苦哀求道:“这都是外臣的错,还望您能稍等片刻,待外臣就此番意见请示我家主公,再返回歌川庄与您协商。”
“也只有这样了,”小早川秀秋对本多正纯嗤之以鼻,“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夜长梦多,奇袭之事还是要尽快决定下来,以免被右府钻了空子。”
“这是自然。”本多正纯毕恭毕敬地起身行礼,在松野重元的陪同下离开了本阵,策马朝着德川家康本阵疾驰而去。
回到本阵,本多正纯立即将小早川秀秋的意见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德川家康,在旁参谋的本多正信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小早川秀秋此刻竟会这般强硬,不仅不遵从家康的指示,反而提出了截然不同的方案。虽然一百个不甘心,可碍于形势,本多正信还是向德川家康提议,让他接受小早川秀秋的建议,转而从主战场突袭秀保本阵。
“正信,你不觉得金吾此番强硬有些一反常态么?”德川家康对本多正信的建议并未直接表态,而是自顾自地询问道。
“金吾完全像是变了个人!”本多正信深以为是地点了点头,“他原来对您可是毕恭毕敬的,况且奇袭汤原远比参与主战场成功几率更大,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是这般坚决。”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其一,汤原的形势发生了巨变,使得金吾觉得没有希望取胜,所以决定拒绝;其二,”德川家康顿了一下,“金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必须进入主战场才能实现。这两点,不论哪一点,对本家都会是致命的威胁。”
“那您的意思是,拒绝金吾的提议?”本多正信问道,“若是由此激怒了金吾,本家可就真是腹背受敌了。”
“现在拒绝,总比金吾插入主战场后临阵倒戈带来的危害要小吧?不过在告知金吾之前,我倒是想查清楚这背后的隐情。”说罢,德川家康将服部正成召至耳边,耳语一番后,便打发他出去了,而本多正纯则被要求暂时不要回歌川庄,待忍军探查出消息后再另做打算。
约莫半个时辰,服部正成风尘仆仆地返回本阵,他先是环视一周,之后趴在家康耳边支吾了几句,只见德川家康眼睛一瞪,嘴巴微张,似乎欲言又止,可望着众人关切的神情,他最终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服部正成继续查探。
“诸位,金吾一反常态的原因,我想已经很清楚了。”德川家康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就在不久前,川北的三万七千军势已经抵达汤原,奇袭汤原的时机已经错过,本家…似乎已经失去决胜的最后机会了。”
“三万多大军集聚汤原?!”本多正信大惊失色,“若消息属实,东山口的大久保、神原、本多三部岂不是危险了?”
德川家康点了点头:“没错,若非金吾表现异常,我也不会想到这一点,川北军势行踪如此保密,看来是准备奇袭东山口了,那里仅有康政的三千二百人驻守,根本无力抵抗,即便将大久保忠常和本多康重的八千人调往增援,也难以抵挡片刻。看来,只有收缩防线,暂时转移了。”
“暂时转移?”本多正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主公你是想撤退?”
“只是避敌锋芒,”德川家康冷静地回答道,“汤原一带本家毫无抵抗之力,若是调集重兵负隅顽抗,结果只能是在消耗战中被右府一点点消灭。与其这样,倒不如转移阵地,暂避锋芒,退往北信浓,与当地的盟友会师,再次形成对峙局面,只有这样,才能为本家东山再起集聚力量,同时为近畿的毛利氏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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