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人所言极是。但事实确实情况危急。当时在杜县,昔阳家所为一度造成流民怨愤载道,恐有民闹之忧。若非刘病已出手,恐杜县早已民变。若此,长安早危矣。纵观天下一百单三个州郡,基层哪里有良策?地方不理,大户不捐,流民暴戾,又爆发了多少的流血事件?”
桑弘羊索性将这些人的嘴给堵得严严实实的。“刘病已乃皇曾孙,又是陛下钦奉的御批乞丐,虽然我朝尚未有此官职,但却奉了解此难题的口谕,自然享有决断此事的专断权力。”
他这么一说,那些反对的大臣们纷纷皱起眉头来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刘病已竟然是暗自奉了陛下的旨意,前去杜县做乞丐,也只是一个幌子,而背后却是在寻求治理流民的良策。
说白了,刘病已所在的杜县只不过是一个试验田。至于如何折腾,那是手握御批的特权,可以专断专行。
至于合不合程序,合不合法度,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拿出治理流民的良策来。
一向玩新意的刘彻,很多时候让大臣们捉摸不透。
就像当年,刘彻为了接见江充,直接在朝堂上宣布免朝一样,令百官哗然一片。
再说他老人家一向独断专行惯了,他的曾孙也这般,也许人家老头子正在心里偷着乐呢。
而大伙儿呢,却在指责刘病已,说得曲折点儿,他老人家还不得以为大伙儿在反对他的独断专行吗?
聪明人纷纷汗颜,悔恨刚才对反对刘病已那般坚决。
主爵都尉汲黯眼珠子一转,急忙出班启奏:“启禀陛下,臣斗胆询问桑大人,若实行此策,岂不是在逼迫商贾大户行善事,恐怕各地会以此为借口对大户大肆进行盘剥,到时候恐怕就成了一方百姓得益,一方百姓受损的局面,也会造成动荡,对社稷稳定不利,请陛下三思。”
他这一问倒是打中了诸位心中的疑虑,纷纷点头称是。
桑弘羊却不怒,反而打心里感谢汲黯的这一话题牵引,“汲大人所言极是,对此,答策里也有说明,请陈忌继续念下去吧。”
陈忌瞥头看望苏文,苏文用余光打量刘彻的意思,刘彻点了点头,苏文便给了陈忌示意。
陈忌这次继续朗声念到:“大户捐赠全凭自愿,为鼓励大户善行义举,可根据不同档次,朝廷给以官职奉赏。”
大殿上的人顿时窃窃私语。
“这不是卖官吗!”
有人一针见血。
刘彻闻听后,眼神凌厉,直刺说此话之人。
那人受到了刘彻的眼神警告,急忙把头压得更低了。
待大殿上再次安静下来,陈忌继续念到:“此官职并无实职,可视为地方爵位。赏赐最高者不能超越县令一职,若捐献数目巨大,可由朝堂赐奉,爵位也可继承给子嗣,但继承次数不能超过两次……”
……
虽然朝堂上还在为流民之策吵得沸沸扬扬,但刘彻却在暗中安排了人马一路护送流民归乡。
元大牛如释重负,提前带着护卫们回来。
这几日流民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硕大的西南城池一下子空旷下来。
从昔阳家搞来的五千两银子根本支撑不了多达两万流民归乡的开销。但这几日刘病已凭借开评书得到的赏钱已经达到了三千两银子。就算这样,钱财花得也如同流水一般。
刘病已眼看着书生们将现场人的打赏十几筐十几筐地抬走,等来的便是程谦报来的干巴巴的数字,而等到下午的时候,这些数字就会被分摊给流民,全都见了底儿。
刘病已拍着脑门,闭上眼睛,缓了很久,想了很多高大上的理由,这才把霍霍疼痛的心安抚下来。
“哎!就当是替爷爷搞慈善了!”
伴随着刘病已的评书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刘病已的身世以及刘病已的神作也被反馈回了杜县。
“皇曾孙刘病已!”
“曾在七步内作出了《七步诗》的天才少年!”
“太子刘据的孙子!”
“太子遗德光耀千秋!”
……
评论之声已经渐渐从对当今天子的感激转为对太子刘据的怀念。
刘病已却顾不得这么声音,每日里要做的事情太多,但也渐渐有了规律,卯初凌晨五点钟起床跑步,饶着杜县的内城墙跑一圈儿,大约是四十里路。
洗漱吃饭后,便温习功课。
等到巳时,他便缓步走上训诫亭,开启半天的评书故事。
听众们跟刘病已的互动越来越默契,看来爱热闹是人的天性,无师自通。
每当最终故事讲完,听众们便将手中的铜钱和碎银子往训诫亭前方的空地上丢去。
钱币如秋天的落叶一般纷纷扬扬地飘下,却使得刘病已麻木无表情。
“这些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刘病已似牙疼一般,索性直接不再去搭理一场到底得了多少钱币,免得自己又开始心疼不已。
“晴儿!快!挤进去,丢一把银子!”一个漂亮的少女在人群中跳着脚说到。
晴儿嘟噜着嘴,不情愿地攥着一把银子奔向如高墙一样的人墙。
让她恼火的是,竟然有人趁机揩油了好几次。
晴儿又羞又恼,却又无法还击,等她挤进人群,便把气撒在仍旧坐在亭子里发呆的刘病已身上了。
晴儿远远瞧着他,突然抿嘴一笑。
她将碎银子一小块一小块地分开,随后,一枚又一枚狠狠地朝刘病已抛去。
“啪!”
“啪!”
“啪!”
晴儿连续地射出了三枚银块儿。
刘病已沉浸在这银钱雨中,心情刚刚好转,却突然感觉到眼前一个又一个的黑点儿朝自己的面门、脖颈和胸脯打来。
刘病已定睛一瞧,才看清是三枚银块儿。
丢银块儿的很是平常,但这么直接朝自己袭击而来,又带了十足的力道。
这般凶悍蛮力,明显是故意为之。
他双眼一转,便看到这三个黑点的来源是夹杂在狂热人群中的一个少女。
晴儿!
刘病已庆幸于师父教导自己每日凝视跳蚤半个时辰。
虽然有些日子无法晨跑,但每夜的凝视功夫却坚持下来。
真正到了今天的实战,刘病已才知道这样的好处。
三个黑点还远在三丈开外,本身大小也就如同现在的五角硬笔,但却能在这么远的距离里还看得清清楚楚,真的要感谢师父传授的这一绝技。
在一愣神的功夫,三个黑点便到了跟前。
刘病已急忙趴下,钻到书桌下方,躲过了这三枚银块儿。
但他从桌子底部偷瞄过去,看到晴儿明显地气恼,恨得紧抿嘴唇,小拳头紧握在身前。
“完了,又得罪这个杀手小姐姐了!上次的误会,她可千万别告诉萍儿。”
“不过,这么久了,却不见萍儿来听自己的评书,一定是相信她的话了!”
“糟糕!我该如何挽回我在萍儿心目中的形象?这次不能再次惹恼她了,索性献一次身吧!”
刘病已一转念,计上心来。
他看到晴儿将手中的一大把碎银子朝自己的桌子狠狠丢来。
刘病已感觉起身,正巧这些银块儿全都砸在自己的脸上。
刘病已作势“啊”地一声惨叫,四仰八叉地往后摔倒。
晴儿见自己得手了,顿时乐呵呵笑了起来。
刘病已再次偷瞄而去,笑得花枝乱颤的晴儿着实有一种别致的动人美。平素里见到的都是阳刚里带着冷酷的气质,今日却能见到了她温柔的一面,着实让刘病已觉得这一跤摔得特值。
刘病已揉着痛脸爬起来,一下子扑到了晴儿面前。
晴儿一下子吓呆了,没想到他的速度这般迅疾,连她这个号称冷面杀死的大侠都极为愕然。
晴儿练就的是轻功,但比较起刘病已刚才的动作,却觉得自己真的差了太多。
“干什么?大色狼?”
“当然是吃小绵羊啊!”刘病已搓着手,舌头还在舔着嘴唇。
“无耻!”晴儿一努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刘病已知道晴儿能来,许萍儿肯定也已经来了。
但他找寻了半天,却没找到许萍儿的身影。
此时的广场上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唯独晴儿边抱怨着边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刘病已忙追上去,谄媚地叫到:“晴儿小姐姐!”
晴儿一听到他的声音,双脚反而走得愈发快了。
刘病已赶忙加快了速度,奔到了晴儿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晴儿怒目而视,刚想发怒,陡然瞧见了一辆马车从一片树林中窜出来。
“晴儿小姐姐,能否帮我把这个带给萍儿小姐?”
刘病已趁机从怀中掏出一个制作精良的竹简,双手举着,在晴儿眼前晃着。
“谁是萍儿?本小姐根本不认识!”
晴儿冷着脸,迈步就要走。
但她明显看到轿子掀开了一角,有人朝她使了个眼色。
刘病已也已经瞧见,所以捧着的竹简仍旧在晴儿眼前晃来晃去。
晴儿转身迈开步子就走,但她也趁机伸出手去,一把将刘病已手中的竹简夺了去。
她的身后传来了刘病已的高亢声音:“谢谢晴儿小姐姐了!”
晴儿生气地一扭头,“小?谁小了!”
刘病已捂嘴“噗嗤”一声笑了。
晴儿回头,瞧见那车轿里的人儿也捂嘴掩笑。
“哼!这俩还真是一对呢!”晴儿一蹙眉头,加快了脚步。她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躲开这个恼人的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