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让大地变得白雪皑皑。
暖暖的太阳刚刚露出山头,满地的水晶粒子便射出了晶莹的光亮。
刘病已早已晨跑回来。
虽然穿着单薄,但满头大汗。
“病儿,赶紧洗漱一番,吃了早饭,去学院报到。别迟到了,给博士留个好印象。”张贺嘱咐到。
“好来!”
早饭过后,刘病已斜背了一个挎包,包里面装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些用来做课堂笔记的空白书简。
身后跟着郭氏二兄弟。
他们一人提着一捆书简,一人提着食盒,打着哈欠,边走边嘟囔着,“上学需要起这么早,以后够咱们受得了!”
“刚开学,需要的东西比较多,就麻烦你们二位了。以后,我自己背一个书包便可。”
“真的?”郭禄高兴地跳了一下。
“高兴个头!”
郭福直接给了给了郭禄一个脑瓜崩。
“哎呀!”
郭禄抱头,欲哭无泪。
“以后我们也要早起读书,虽然还是在掖廷宫里,但要向病哥儿看齐!”
昨晚,刘病已担心因为自己去博望苑的林薮学院读书,张大人便将原本为自己设立的学堂给取消了。
没想到张贺很是懂得刘病已的担忧,表示还会继续供学给掖廷宫匠们的孩子们。
“没有学问不行,要想出人头地,做学问是最好的捷径。”
刘病已的几番学问作为,取得了的骄人变化,不得不让张贺更加认可学堂的重要性了。
刘病已这才心安下来。
其实,这也符合他自己的心思:前几日还愁着找不到实现计划的途径,没想到误打误撞,因为几个答策,帮忙的人就主动送上门来。
张贺一大早就遣人把礼品和学费给学院的博士送去了。
回来禀告说,“博士什么话也没说,冷冰冰的。”
张贺以为办事人的问题,惹得博士不高兴了,便在刘病已出发前多番嘱咐一定要对博士恭敬有加。
武帝运用董仲舒的理念,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了推行儒家思想,朝廷大兴官办入学教育,特别在朝廷设立太学,作为国立最高学府。
太学以儒家五经为主科,聘请儒学大师当教授。
太学内设立五经博士。只有研习五经,并在考试中脱颖而出,才能成为博士官。
地方上,兴办乡学,设科射策,劝以官禄,学成并经由官家认可的博士弟子员优与授官。
刘病已发现,极为有趣的是学堂全部规定教授儒学经典,其他家学说通通排斥。
学而优则仕,只是针对儒学文士,如果没有儒家经典护身,官场晋身之路算是被封死了。
武帝这招确实够生猛。
经此一役,天下士人改弦更张,一心向儒。
大汉天下,数不清的儒家大师应运而生,冲击的就是那最诱人的功名利禄。
至此,武帝在思想上的大一统任务算是完美解决了。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穿过一片茂盛的竹林,一座淡雅却不失雄伟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刘病已注视着门口的匾牌“博望苑”,良久出神。
这可是原主的爷爷刘据的私宅。
这座宫殿,汉武帝为戾太子建,目的是以供其交接宾客。
望着已经冰冷的宫殿,一时门庭若市的热闹场景,一时惨虐厮杀的悲伤画面,依次在刘病已脑海中浮现。
“病哥儿,咱们进去吧,时辰不早了。”
郭福将出神的刘病已唤醒。
“好!”
三人跨过门庭,进入宫殿,匆忙朝最里侧的林薮学院而去。
学院只是占据了博望苑的一小部分,其余大部分都已经荒废不用,或者被皇宫仆人们用来放置杂物。
跨入小院子,朗朗书声扑面而来。
课堂房门大开,似乎一位老者来回踱步,检查学子们的读书情况。
刘病已赶紧小跑起来。
“站住!”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堵在门口,厉声呵斥。
他这一声,既让刘病已赫然站在了距离门口十米外的地方,又让屋内的学子们的朗读声戛然而止。
刘病已傻傻地站着,心里清楚,“他这是新任师尊三把火,第一把火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郭氏兄弟异常紧张,低头瞥眼朝刘病已望去,却见他脸色平静如初,丝毫没有畏惧感。
全然不像以前的他,一听到老师的呵斥就吓得脸色发白。
“病哥儿好厉害,这几日不知道练就了什么神功,竟然心不乱跳,脸儿不红……”
老者迈步出来,嘴里厉声喊到:“尔等何人?林薮学院是什么地方?是为天子太学选拔国家栋梁而设立,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出入的。”
刘病已本来想着给他深鞠一礼,喊一声夫子,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无礼,一见面就狠狠地怼了上来。
刘病已把身子挺得更直了,甚至扬起了头。
教室内的学子们纷纷起身,伸长了脖子,从门口、窗户里探出头来观看。
“夫子今日怎么了?他平时一向温和尔雅,从不训斥人啊。”说此话的人赫然是小胖子刘章。
“不知道呢!是不是夫子昨夜喝醉了酒,跌破了脸,为此恼怒呢?”一位比小胖子矮了半个头的小瘦子这么一说,大伙儿开始为夫子脸上那青一块紫一块儿的淤青而窃窃私语,鬼脸嬉笑。
一位站在门口的高个子突然眯缝起眼来,冷冷地说到:“他?他怎么来了?”
一旁站着一个浓眉小眼的家伙,回答道:“刘舜哥,昨日听父王说,御史大夫桑弘羊专门为此求了陛下,才得到了一个入学名额。恐怕他很地桑大人和陛下的赏识呢!”
“哼!他一个罪人的后代,有什么可值得天子欣赏的!”刘舜的话里充满了戏谑。浓眉下的一双冰冷的眼睛竟然射出了更加冷酷的神色来。
“听说他解答了天子三问,还说服了天子通过了盐铁酒官营之策。”旁边有人这样回到。
“巧言令色罢了!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刘舜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刘据一家人。而眼前的刘病已早就闻言是一个病秧子的懦弱之人,连小太监惹了一肚子气都要拿他出气。
像这等废物能答天子三策?
还不知道是谁造的谣!
学子们开始了唧唧喳喳——
“夫子很少这般发火,看来这个家伙真的很令夫子生气。”
“他呀,听说是一个扫把星,谁跟他近了,谁倒霉!”
“真的?可别让他跟我们一起读书啊!”
“瞧好吧,估计夫子就是因为这个,才想法子不让他来读书。”
“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
众人怀着玩味的心思挤着小脑袋,扒着窗户和门口,朝外面看去。
扬询一捋胡须,洋洋自得。“老夫自幼饱读儒学经典,天汉元年拜为太学博士,蒙皇恩,授命为林薮学院的教御夫子,所传授经学弟子皆皇子贵门贤材。你等草民,何由资格踏入半步?老夫劝你找个乡学去读吧。”
刘病已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说自己不够格,滚出这里,乡下的私塾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
刘病已微微一笑,“敢问博士,我若非要进去,你有什么条件吗?金银珠宝,美女佳人,我尽量满足你!”
他这般话明显就是对付流氓恶棍,市井无赖的法子。
“哈哈……”
屋内的学子们轰然大笑。
“你!”当着学子们丢了脸面,扬询顿时恼羞成怒,终于的是刘病已的话里正好挑拨了昨夜里“仙人跳”的敏感神经,顿时觉得怕是自己的丑事被广而告之了,老脸顿时羞地滚烫。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学为人师,行为世范。”刘病已朗声据理力争,“孔子也曾有言‘有教无类’,怎么到了博士这里,就变成了教有类别了?”
“哼!无知小儿休得猖狂。”扬询立马用言语支开藏在内心的龌龊之事,生怕被人捕捉到什么。
他心里有气,若不是因为他这个小子,自己也不会挨了打。但转念一想,若不是他,昨晚的美事恐怕不会发生……那滋味已经久违了许多年了……
“那我怎样才能进去读书?请博士赐教!”
扬询干咳一声,把思绪拉回来,“好,既然你不死心,老夫让你心服口服。”
他顿了顿,说到:“林薮学院并非启蒙学,老夫没空教你识字,儒家经学也已经学了大半,不可能单独为你开辟新课程。要想踏入学院,学子首要的一关便是能识字还能背诵儒家经典。”
扬询终于为搪塞这个家伙想到了好理由,顿时为自己的智慧高兴不已。
“老夫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背诵一篇经典,便放你进来。”
刘病已还一直担心自己不太懂的策论,没想到竟然是背诵。
教室里的孩子们顿时唧唧喳喳起来,“听说这个家伙太笨,半年学不会一个斗大的字,更别想着背诵经典了!”
“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滚蛋吧!”刘舜趁机冷哼一声。
学子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滚蛋哦!”
“滚蛋!”
……
扬询也不阻挠,任由学子们咋咋呼呼乱起哄。难得学子们能够这般响应自己。
郭氏二兄弟皱起了眉头,他们知道病哥儿太笨了,哪能背出什么经典名篇来。因为对学习灰了心,病哥儿才整日跟他们疯狂玩耍。
“这下糗大了!病哥儿咱们走!咱们不来这种鬼地方读书了!”郭禄拽了拽刘病已的衣角。
刘病已却不为所动,嘴角勾出一个微笑来,淡淡地回到:“我能否背一部论语?”
“什么?”
“吹牛!”
“连我们都背不下!”
“这家伙果然是失心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