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站在甲板上,远望空中明月皎洁,海面风平浪静,听得船舷两侧水声阵阵,高进思绪一下飘得老远。
数日前,告别依依不舍的颜氏和吕绮玲后,高进带上一众亲卫离了下邳赶往郯县。留下两千精锐和三千新募士卒,交代郝昭配合温恢守好自家大本营,高进就率领剩余的两千余乞活营刀盾手和后勤部队奔赴朐县。
经过近半年发展,颇有造船及航海基础的朐县成了东海郡的另一个经济中心,与郁洲岛间的海峡上南来北往商船络绎不绝。
待高进赶到朐县,接替凉茂主政东部诸县的张元已备好军需辎重等候多时。简单叙过话,高进便踏上可容一千余人的战船,领着五百余大小船只顺风北上。
出发前征辽之心甚是坚定,等坐到船上随着波浪起伏摇曳,冷静下来的高进察觉自己似乎有些一意孤行。
大战一触即发,局势瞬息万变,此时抽身远征辽东,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安稳发展东海、东莱、下邳三郡,静待官渡之战爆发,再联合曹操击败袁绍,而后趁曹操攻略河北之时收取北海等地,彼时己军已成气候,说服臧霸归顺当是水到渠成。
加上陈氏归顺,广陵亦收入囊中。坐拥下邳、广陵、东海、琅琊、泰山、东莱、北海几大郡国,耐心经营数年,纵使曹操大军前来,亦有一战之力。
此外孙策若是遇刺身亡,孙权继位之初江东多有反叛,到时大可趁机南下。
“江东、辽东两者不可得兼,此次跨海击辽,等于放弃来年拿下江东的最好机会……”
想到临行前吕布、温恢等人欲言又止,显然众人皆不大赞成伐辽之举,只是源于信任未曾出言反对,高进不由暗叹口气,心绪有点波动。
“不对!江东世家林立,精明如孙权都要花费半生精力去与吴中四姓纠缠,我若深陷那片权利泥沼,定要虚耗时光,消磨锐气。而辽东豪强已被公孙度犁庭扫穴般消除,我拿下之后只需稍示以恩便可赢得民心归附。面上收益看,取辽东确实不如取江东,但拿下辽东之后却内无掣肘,政令通畅之下发展速度未必逊于江东。”
“箭在弦上,多思无益。此战不容有失,我军必要取胜!”
看高进上了船就沉默不语,全然没了平常的幽默风趣,李雄和李二宝皆有些担忧,这时见其长吐一口气后,脸上重新扬起意气风发的神采,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安下心来。
一夜顺风而行,当太阳升上海面,海岸线已隐隐在望。
“将军,前有船只拦住去路。”
过了灵山岛,高进正于舱内歇息,听到汇报拨帘而出,举目望去,只见前方数十帆船一字排开,西北方又有源源不断的船只驶出港湾。
“将军,船上打的童家旗号,当为迎接将军而来。”
李雄话音刚落,前面一艘大船排众而出,缓缓近前后,站在船首处的正是童塑、童远父子。
“少将军!”
待临近了,未及接舷,童氏父子就远远俯身行礼。
“无需多礼。”
命人放下跳板,将两人接了过来,上下一打量童塑,只见其人神色甚是恭谨,眼底隐隐有些不安,高进心知是被自己晾了几个月不管不问的缘故。
“将军大婚,塑未能亲自上门恭贺甚是失礼,在下斗胆,还望将军宽恕。”
“何来失礼之说,身为一县之长,童县令自当以公事为重。”结婚之时,童塑虽未亲至,却派童远带了十船厚礼送到东海。
“不其政事颇多,塑甚感不堪重负,还请将军另派贤达过来治理。”寒暄几句,童塑突然说道。
以退为进?是试探还是威胁?以为我治理不其离不开你童家?
深深看了童塑一眼,高进冷冷一笑。
察觉到高进眼中寒意,童塑背后冷汗顿时蹦了出来。
一直跟你讲有话直说,不要玩这套路,就是不听!
打过几次交道,深知高进吃软不吃硬且厌烦手下玩弄小心思,童远心底对童塑不无埋怨。
“将军,非是家父不肯尽心效力,实因长广管承屡有南犯之意,而不其城防简陋、守军稀少,我等唯恐有负将军重托。”
听到童远的话,念在其人上次作战勇猛份上,高进脸色缓和了些,“管承?”
“正是。”童远赶紧把童家面对的困境快速讲了出来。
原来管承信奉天师道,乃是长广首屈一指的大豪强,手下有徒众三千余家,先前曾举兵西进与黑山贼张燕会师,后被公孙瓒打败退回青州,占据长广以自守。本来长广与不其虽是临县,但两城相距甚远,管承与童氏以五龙河为界分地而治,彼此长期相安无事。
但自一个月前开始,管承手下人马常有过界之举,与五龙河南岸的童氏族人发生不小的摩擦,之后更发生了数次小规模的战斗。
“半个月前,探马回报管承集结兵马,有意过河攻打不其。因将军大婚,我等不敢打扰,今日恰逢将军北上,却不能不报。”
有这么巧?
之前因为长广地处挺县和观阳之间,后两城归属北海管辖,县令又与袁氏关系密切,未免打草惊蛇引起袁谭注意,高进放弃长广-黄县的进军路线,转而舍近求远绕道昌阳。
而后击败柳毅夺取黄县,又劝得惤县、曲成、掖县三城来投,如今东莱境内唯有寥寥数县仍未纳入高进掌中,长广便是其中之一。
高进记得童塑曾提议莫要进攻长广,以免挺县、观阳震动,当时还以为童塑是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现在看来,却极有可能是因为管承的缘故。
念及童塑有借自己除掉昌阳李、董二家的前科,高进自不会轻信童远一面之词,想到身边有个东莱通,随即转头问道,“子云,你可识得管承?嗯,这名字听着很是耳熟,他与管亥是何关系?”
“回禀将军,管乃东莱大姓,管承与管亥同姓而已,并无深切瓜葛。”在旁站立许久,李雄数次想要开口,只因恪守本分不便插话,听得高进询问,立即自告奋勇道,“属下与管承有过一面之缘,其人颇有勇力,且为人仗义,若将军信得过,李雄请命长广一行,定说得管承举众来降!”
听到李雄的话,童塑、童远相视一眼,脸色数变。
童氏父子神情尽入眼底,高进双眼眯起,问道,“子云需带多少兵马前往?”
“李雄一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