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风渐大。
小沛北、东、南三门,无人关注的角楼上不知何时各自点起了三道火把。
曹营中军大帐。
“李典,你率三千士卒,到小沛西南方三里处布下阵势,以长枪巨盾抵住来犯之敌。天明之前,不得放一人一马通过,我已令于禁时刻准备协助于你,若是军情紧急,直接派人前往南门求援即可。”
“喏。”
“曼成,帐中诸将,你行事最为谨慎。今夜吕布联合袁术率军来袭,我知你与他有深仇大恨,但切记不可意气用事。”
“主公放心,李典定会静心守好要道。”
目送李典出了大帐,曹操轻叹口气。
此次东征,诸事不顺,先是夏侯惇身受重伤,接着乐进“败逃”被遣往许都,之后刘备叛离,不得不派曹仁前往汝南镇守。
一时之间,往常人才济济的帐下竟显得空空荡荡。
“主公,曼成年幼,且其性情儒雅,值此大战之际,令其独当一面是否有些不妥?”看着略显消瘦的李典走出帐门,郭嘉有些不放心,“高行之袭营目标必是我军大营,莫如令其他三门收缩防线,分兵前来拱卫大寨。”
李典字曼成,山阳钜野人,如今年近二十,其人自幼好学,不喜征战。
李典叔父名叫李乾,颇有英雄气概,初平年间,带领几千宾客追随曹操,败黄巾、击袁术、征陶谦,多次立下战功。吕布入主兖州时,李乾刚好回到乘氏,被吕布手下薛兰、治中李封扣住,因未肯转投吕布,被二人所杀。
之后李乾所部兵马由其子李整带领,此次曹操东征,恰逢李整犯病不能随军,作为家族一份子,能力出众的李典情不得已,只能率领李整的军队跟随曹操前来征讨吕布。
“无妨,曼成虽是年幼,却有长者之风。我拨给他的兵马大半是他叔父旧部,定会听其调遣。曼成深具慧眼,行事小心,两阵争锋不是高行之对手,但亦不会受其蒙骗。有三千精锐相助,曼成阻敌到天明不成问题。”
至于抽调其他三门人手,把大营变成个乌龟壳,阿瞒丢不起这人,见郭嘉还要再劝,便道,“夜间不宜轻举妄动,若是正当人马调动之时,高进前来偷袭,我军岂不大乱?”
郭嘉无言,心中惴惴不安。
风势减小,沛城三面角楼上的火把各撤了一只。
李典出了大营,率领兵马往西南方向行去,行到半路,于禁派亲卫携带令牌过来联络。再行一段路,快到曹操指定布阵地点时,目力惊人的李典察觉到远方火龙有些不对劲,赶紧唤来侍卫,令其骑马往前一探。
“二将军,主公有令,固守此地即可。我等只需待到天明,自是功成身退,何必多生事端?”侍卫乃是李整亲信,对首次独领一军、性情温和的李典有些不以为然。
李典看了那侍卫一眼,淡淡道,“军正何在?”
“小的随口一说,这便前去侦查情况!”从李典眼中看到毫不掩饰的杀机,侍卫吓了一跳,立刻收起脸上的轻浮之色,连声讨饶后见李典只是横眉冷对,并未下令拿人,急忙牵过马翻身而上,快马加鞭朝西南方行去。
风已息,三面角楼上的火把皆只剩下一只。
紧接着,过了不到一刻,角楼上的火把尽皆熄灭。
万籁寂静,夜空之上,云层重重,晚上一直时隐时现的明月彻底藏入云中。
北门。
夏侯渊端坐帐中闭目养神,摇曳的火光下,清瘦的长脸就像雕塑一般,不见丝毫颤动。
“铮!”
蓦然之间,夏侯渊犹如利刃出鞘,腾身而起,双眼睁开,比鹰隼还要锐利的目光射出帐门,直抵远处密林外的空地之上。
东门。
徐晃坐在案前,身旁开山斧沉默无言。
右手在肋下已经结痂的伤疤上抚过,透过微弱的灯火,徐晃好像再次对上接连而来的两杆长枪。
“断!”
耳垂轻动,魁岸的身躯如同巍峨高山拔地而起,粗壮的五指捂住斧柄,徐晃右脚往前一踏,眼中闪过一道决然而然的目光。“呲”,为目光所伤,灯芯断。
南门。
于禁双手插胸,坐在帐门之外,冷峻目光牢牢盯着城楼。
“嗖!”
火把熄灭的那一刻,并不高大却威严如狱的于禁站起身,扬起时刻带着身旁的令旗。一刹那,刚刚还针落可闻的军营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在顷刻之间苏醒过来。
西门,曹军大营。
诸事安排妥当,大战一触即发,在这容易紧张的时刻,曹操完全冷静了下来。
“奉孝,公达,我三人不妨赌一赌,看今晚高进小儿会从哪边发起袭击?”坐在案前,写了两段带兵心得,阿瞒搁下笔,对坐在帐下的郭嘉和荀攸呵呵一笑。
“主公有此雅兴,郭嘉自当奉陪。”郭嘉嘴角一翘,咱自信可爱的主公又回来了。
荀攸年龄比较大,应答得也比较沉稳,站起身拱了拱手,表示俺也一样。
“仲康,来,为奉孝和公达献上笔墨。”
不多时,两张案几摆在郭荀二人身前。
“请。”
“请。”
郭嘉和荀攸对视一眼,皆提起笔,在雪白的纸张上悬起手腕,紧接着一挥而就。
“哈哈哈,奉孝,公达,来,我等比下答案,看看是否意见相合。”曹操拿起写就的纸张,来到大帐中间。
郭嘉和荀攸迅速站起身,手捧纸张走向阿瞒。
“三门齐动,意在曹公。”郭嘉笔迹比较轻佻。
“北东南,西。”荀攸字迹柔和,又不失厚朴。
“东西南北中。”阿瞒自带三分霸气。
“嗯哼哼哼。”、“呵……”、“哈哈哈!”
三人彼此相视一笑。
“咚、咚、咚……”
正当此时,战鼓声忽然响起。
侧耳倾听片刻,阿瞒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高进小儿果然好胆,真的一口气佯攻三门。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
南门外,高进等人正藏于西南方一隐蔽处。
“阿嚏!”
打个喷嚏,吸了吸鼻子,高进一扬手,示意身后弟兄们小心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