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
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
南方十万大山之中,一名白衣青年将头枕在双手上。
嘴里哼着一首与自身年纪,与周围环境极不相符的,李宗盛写的《写给自己的歌》。
只见这人倒卧在一头青灰色毛驴背上。
用衣袖遮面挡住天光刺眼,缓缓的在危机四伏的十万大山中悠然的前行。
不知为何,这名青年的心中冒出了一句感慨。
岁月之所以伟大,是在于其恒古永存,静静的看着无数事情在默默地发生,却又不喧宾夺主。
如今距离太子李承乾遇刺的大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年。
这段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段时间已可用沧海桑田四个字来描述。
但对于修行者,特别是修为高深的大修行者而言,很可能只是闭一次关,或者思考一个问题。
经过岁月的洗礼,这件在当初曾经掀起腥风血雨。
百年岁月,或许就是弹指一挥间。
当初那让无数人惶惶不可终日的大事件。
如今也不过成为了史书上那薄薄的一页纸。
那些关系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在度过了最初极致压抑的数十年后,逐渐开始恢复活跃。
这件事对于百年后的李琦而言,彷如南柯一梦,醒来后早已物换星移。
如今端坐在皇位上的,是他的大皇兄,年号:夏神!
经历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李琦才最终得以复苏,来到了人间!
好在这是一个修行者的世界,对于修行者而言,百年岁月的洗礼,变化不会太多。
否则百年后的今天,他的苏醒将变得毫无意义。
……
大定洲,位处大夏西南边境之地,与十万大山接壤。
十万大山不在大夏版图之上,不属于任何势力独有,这里是一片十分混乱的区域。
在十万大山的深处,有着妖域建立的万妖国。
如今万妖国与大夏以十万大山的边界区域作为分界线,各自保持着相对的相安无事的状态。
十万大山中有荒古异兽,有妖族,还有神秘的原始族群。
更有一些犯下滔天罪行,为躲避通缉与追杀逃进十万大山的罪恶之徒。
在大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除了谋逆罪外,其余罪犯若是逃进十万大山,只要不重新进入大夏国境范围,大夏是不会对其赶尽杀绝的。
驱狼逐虎,让这些恶人去与十万大山中与人族势如水火的妖族,荒兽相互争斗,消耗。
所以说,进入十万大山后,以往的行事准则在这里将不再通用,想要在这里活得足够好,只有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并且越来越强大。
为了变强,在这里面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
因为有诛仙阵的守护,在大夏境内可以有多个入口进入十万大山的区域,但想要从十万大山进入大夏,唯有从大定洲这里唯一的一个通道才行。
因此,这里也成了大夏与十万大山之间最重要的边塞大城。
这一洲在大夏的版图规划中有一半的区域被规划出来,专门作为屯兵之地来使用。
因此这座大洲中并没有太多的城市,愿意搬迁的老百姓朝廷都会给其提供便利。
不愿搬走的百姓,大多是以坊镇,村落作为聚集地,世代繁衍传承。
大定洲没有太过密集的人族聚居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座大洲原本是属于十万大山的范围。
之所以现在归属于大夏,是因为在大夏建国初期就将其攻占了下来,划为了大夏的版图。
所以洲内山川无数,此起彼伏,延绵不绝。
很多地域因为缺乏人类的开发,还保持着当初原始的风貌。
不过这座大洲内是没有异族的。
因为在当初被纳入了人类的版图后,就经历了数次地毯般的搜索,掘地三尺的探查,确保这座洲内没有妖族残余势力遗留。
有一些恶人犯了罪,却又因为自身本事低微,不敢躲进十万大山之中,索性选择躲进了大定洲的深山之中。
长年累月下来导致大定洲外围区域匪患横行。
不过大定洲作为大夏的屯兵之地,每个月都会有军方的将军带领手下儿郎进山剿匪,攻营拔寨。
但还是有一些盗匪在这样的环境中练就了“敌进我退,敌强我躲”的本事。
可以在这样的剿杀频率下存活下来。
虽然山中生活环境清苦,却比进入十万大山中要好得太多。
双方斗智斗勇下,使得进山的土匪不至于形成大规模有组织的匪患。
大定洲有且仅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巍峨大城,名曰:工布!
这座城耸立在十万大山与大定洲唯一的出入口——天门峡,是进入大夏境内必须经过的要塞。
这座城是一座军事要塞,里面的人以修行者与大夏军方驻扎的军队为主。
因为靠近南方,所以修行者中不乏蜀山圣地的弟子。
城内还有少数的居民以随军家属的身份落户城中,平时会主动分担一些军中浆洗衣物和做饭的任务。
万妖国与大夏的摩擦如今已经从当初的每年几次变成了上百年一次。
双方在经历了最初不死不休的鏖战,伤亡彼此伤亡惨重后,都逐渐的回归了理性,开启了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的模式。
城内还有一群特殊的群体,那是一群年逾古稀已经失去了自理能力的老人。
这些老人是由军方专门派人照顾。
他们平日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需晒晒太阳,吹吹风,按时饮食。
在落日中回忆过往,偶尔会和身边的人闲聊几句。
但整座城内,无论是在野的修行者还是军方人士对他们都非常的尊敬。
大夏军方甚至单独划拨了一笔资金专门用来赡养这群老人。
这群老人无论男女,都有一个共同的情况:满门忠烈!
如今只剩孑然一身!
这些耄耋老人曾看着的儿子,儿媳,甚至一手带大的孙子走上了战场,然后,就再也没有活着回来,甚至还有一些人在战场上真正的尸骨无存,无法带回。
原本这些耄耋老人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养老,但他们不愿,因为这个地方距离他们亲人的魂更近!
这座城的规划极其简单,被均匀的按防御工事的排序划为了四个层次。
最前方是大夏军方的驻扎营地。
第二阶层是蜀山的修行者休息与修行的区域。
第三阶层是其他的一些修行者活动交易的区域。
第四阶层则是这座城中那些普通人的生活区,被安排在了面对十万大山的最后方,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区域。
十万大山虽然混乱,但里面也蕴藏着丰富的资源。
所以军方也会发布一些需要进入十万大山完成的任务,并拿出了一些比较稀有的修行物资作为奖励。
修行者只要完成相应的任务,就能领取相应的奖励。
三千年前,蜀山剑圣将万妖国的妖皇封印进锁妖塔!
大夏军方与蜀山修士随后就在这里一边与大量进攻的妖族交战,一边在后方依山建城。
最终工布城建立,万妖国的妖族被打得退回十万大山深处的万妖国中休养生息。
之所以取名工布,是因为当时一边帅军与妖族奋战,一边修建这座城的将军出自蜀山,手中佩剑名曰工布!
这柄剑曾让无数妖族胆寒,如今仍然被供奉在城门楼上!
这座城有着厚重的城墙,整体依山而建,城墙的厚度足有五百米,宛如一座山耸立在这里。
当初修建这座城的城墙时,在浇筑过程中填入了无数妖族高手的尸骨,由龙虎,武当两大道门中的高手通过炼器的手段将之炼化成为城墙力量的一部分。
在城墙建好后,又由道门大真人级别的存在在城墙的内外密密麻麻的刻画上了专门压制阴邪妖物的符篆咒文。
工布城自从建立以来,就宛如一道天堑耸立在此地,从未被攻破过!
在厚重的城墙两侧,天门峡的峡谷中,罗列着两排被木头支架高高架起的巨兽骨架。
这些巨兽即便只剩下了骨架,也能让人感受到原主所有的凶煞之气。
在这些凶恶无比的巨兽骨架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裂痕,极具冲击感的同时,也让人对眼前这座雄城心生敬畏。
这些白骨都是曾经强行越境失败的大妖或荒兽的尸骨。
在被驻守的高品修行者或军方高手斩杀后,取走了身上有用的血肉,妖丹,然后将骨架留在此地展示。
震慑想要凭借势力强行越境的生灵!
之前现身的那名身穿白衣的人族青年骑乘着一头青灰色毛驴,缓缓从十万大山中走出,靠近天门峡所在。
这头毛驴与寻常毛驴相比,体型大了整整一倍,宛如一头健壮的牛犊。
一身青灰色的毛发显得油光水滑,双目之中带着隐藏得极好的狡黠与好奇神色。
它那一双明亮的卡姿兰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远远的欣赏着这座初见轮廓的千年雄城。
白衣青年显得无精打采的坐在它的背上打着瞌睡。
头颅深深地勾着,不断的向前一点一点……
青年的身体随着毛驴的走动左摇右晃,仿佛随时都会一头从驴背上栽下来,但每次又都极其幸运的刹住了车。
这头堪称神俊的毛驴四蹄迈动间,似慢实快的穿越天门峡,向着工布城的城门口走去。
穿过这座城,它和骑在它身上的白衣青年就可以进入大夏国境之内。
在白衣青年与那头毛驴的身上都萦绕着一团淡淡的七彩光芒。
这道光芒将他们的气息完全遮盖了下来。
一路行来,它们仿佛身处于另外一片时空之中,没有引来任何的关注,也没有任何人,妖,兽看到过它们的出现。
在来到城门不远处,白衣青年身下的毛驴感受到一股专门针对它的强大的威压从城墙之中透露而出,仿佛只要它敢靠近,瞬间就会被其镇为齑粉。
再通过一路行来看到的那些摆放在两侧的巨大的妖族与荒兽的骨架,它那双明亮的大眼中非常拟人的出现了一种畏惧的情绪。
但毛驴又仿佛对自己内心深处出现的“从心”极为不满,嘴里不断的发出低吼。
那低吼声虽然不大且极为克制,但却带着一种暴戾凶残的气息,宛如兽中王者。
它的内心在不断对抗这座城施加给它的恐惧与威压,浑身筋肉绷紧,毛发炸开。
在它身上隐隐浮现出鳞片虚影,散发着极为强大的气息,前蹄不断向前,但却始终无法克服内心恐惧得以前进一步,于是就成了不断刨土的姿尴尬势。
这一幕因为被七彩光芒所遮盖,没有显化于人前。
白衣青年仿佛被毛驴的低吼声所吵醒一般,用那好似还没睡醒,半开半阖的眼睛抬头望去。
因为正好是中午,阳光极其刺眼,于是抬起一只手挡住那强盛的阳光,顺着城墙往上看。
入眼的是一座千年雄城,城墙极高,高耸入云,宛如一条巨型山脉横亘在前方。
若非李琦原本就知道这只是这座城的城墙的话,或许会在意识里把它误认为是一座山横亘在这里。
即便是城门,也显得极其高大,因为城墙很厚,所以里面的光线并不算太好,看上去黑洞洞一片,好似是在山脚挖出的一条隧道。
面对如此厚重而高大的城墙,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自身极度渺小的感觉。
白衣青年将手放下后,一张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脸在七彩霞光中显露了出来。
如果说人类是万物灵长,天地主角,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这位白衣青年或许就是这方天地造物主在创造万物时最钟爱的那一位!
不说他那一身超然绝俗的气质,仅仅凭借这张脸,就足以每晚免费留宿各大青楼花魁的房中,哪怕是让花魁倒贴,也是愿意的。
显露出来的这张脸上五官清晰分明,如同雕刻一般充满立体感。
一双浓密的剑眉下,有着一双充满柔情的桃花眼,眼波流动间仿佛蕴含着无限深情,最能让女子动情。
在那高挺的鼻子下,是厚薄适中的淡红色嘴唇,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意。
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被他随意的扎在脑后,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逸出尘,反倒更显几分洒脱的不羁。
感受着身下毛驴始终停滞不前,从它那微微颤抖的身体上传递出来一种极度的不安与畏惧的情绪,李琦抬手摸了摸毛驴的头,安抚了一阵。
但那头驴的四蹄却仿佛在地上生了根,无论李琦怎么安抚,也始终无法向前迈动半步。
李琦那张精致的脸上最后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表情,看得人心疼。
李琦无奈之下只得翻身下驴,抬手牵起毛驴嘴边的缰绳。
在他那看似单薄的身躯之中,一股恐怖的力量爆发,将那始终无法迈动四蹄,四腿发软的毛驴拖动着一起走向城门。
沿途他们身上的七彩光华极具灵性的洒落在一人一驴经过的地方,将被毛驴四蹄犁起的地面重新平复。
一人一驴身上的七彩光华使得他们仿佛融入了那普照大地的无限光明之中,看似不可捉摸,却又无处不在。
和光同尘,与万物归一,是一种极其高深奥妙的境界。
李琦拖着毛驴,一人一驴就这样走进了城门洞中。
他们身上始终流溢着迷蒙的七彩光芒,融入周围光明之中,使得他们悄无声息的穿过了城门洞,成功踏入了大夏境内。
那刻画在城墙之上的镇妖符咒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高悬在城门口的照妖镜也没有映照出这一人一驴。
任由两人通行而没有任何感知。
“我悄悄的走,正如我悄悄地走,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李琦重新趟回小毛驴背上,再次恢复成了仿佛浑身没有骨头的惫赖模样,衣袖一挥遮住了自己这张绝世美颜,嘴里嘀嘀咕咕的念道。
工布城对于李琦的到来没有任何感知,对于他的离去,也是同样。
一人一驴离开工布城后进入了大定洲中那峻峭的山峦中,他们身上那七彩迷蒙的光芒才逐渐消失,身影才真实的出现在了这方天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