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雨,令定州城的早晨清新明丽。
云锦绸庄的后院正房里,刚刚洗完热水澡的邱小兵正狼吞虎咽的吃早点。
昨天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进城。
小财迷舍不得那匹黑马独自飞城墙进城。
只好和黑马一起,哥俩在城外小树林里淋了半夜的雨。
这家绸庄的掌柜,是位六十多岁精瘦的老者。
自打邱小兵一早进门亮出身份,掌柜的心惊肉跳的忙前忙后。
掌柜的尴尬,不知如何称呼小祖宗。
邱小兵告诉他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统一叫他少爷。
就一称谓,弄那么复杂作甚。
吃过早饭,喝上热茶,掌柜恭敬的上前道:
“少爷,您来的真巧。
昨日接到飞鸽传信。
老祖命你在庆州城住下,等你六师兄前来。”
我擦!老家伙又没安好心。
明知道我走这条路是归心似箭,偏又安排我干活儿。
就是见不得我开心。
郁闷的瞅了一会儿房梁,才想起正事。
“那什么,你准备笔墨,我给你说说情况,马上传信给我师父。”
邱小兵自知自己的“蚯体”无法入眼,让掌柜代笔汇报。
既然等六师兄,邱小兵又咸鱼一般上床补觉去了。
一觉睡到下午,问掌柜的,附近哪家酒楼有特色。
然后溜溜达达上街了。
四方楼,取意云动四方。
名字大气,酒楼也大气。
三层临街大楼,高檐碧瓦,金匾耀目。
门口停的马车很多,很豪华,说明这家酒楼档次很高。
跟前世一样,生意好的大酒店,门口尽是豪车,很抬身价。
一进门,小厮异常热情的迎上来。
问清了酒楼的格局,一楼都是散台。
二楼一半包房,一半散台。
三楼自然全是贵宾包房。
邱小兵选择了二楼一个临窗座位。
招呼小厮点了六个招牌菜,要了酒楼最好的酒。
给了小厮一线碎银小费,小厮立刻撒欢跑去催菜了。
临窗看街景,人来人往的,没看出定州和庆州有啥区别。
这厮很快就兴趣缺缺了。
按说他现在也是满肚子诗词歌赋的墨水。
要是别的穿货,早就大呼小叫往外甩诗词镇场子,撩眼球了。
可这厮到现在为止,只给无清做了两首。
他骨子里就是个当兵的命,没有一点文艺细胞,骚不起来。
只做给老婆看,无清一人的惊喜,足矣。
“听说了吗?
皇上这次调集了四十万人马,点名让谷阳老将军的长子谷玉峰领兵。
你们说这次谁胜谁负?”
“我看又够呛。
谷玉峰虽说是将门虎子,但这些年一直在其父帐下听差。
没有独立打过大仗。
项云二十多岁就在边军中杀出名了。
论谋略,论名望,我看这次还得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也不一定,谷阳不出山,可他儿子挂帅了。
怎么可能看着儿子吃败仗。
他一定会在背后支招,皇上这招用的绝妙。”
“说这些有啥用,谁当皇上都姓邱。
咱们定州被调去前线一万多军队,恐怕是没几人能回来了。
我外甥就在军队里,我妹妹家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
哎,这好好的大邱,什么时候能太平些。”
“可不是嘛,这俩皇子争战,咱定州城外横断岭就出山匪。
乱象纷起,货运的道路被卡,买卖都不好做了。”
“岂止是买卖不好做了,我看以后吃粮都成问题了。
前线那边可都是良田米仓。
土地没人种,明后年吃啥?”
“哎,来来,大家伙喝酒,说点高兴的事。”
“听说咱定州城马大善人又要纳妾了。
这老家伙真扛折腾。”
“还有这事?再纳妾应该是二十几房了吧?”
“这是谁家的闺女要被糟蹋了?”
“听说是外地来的,母亲死了,卖身葬母。
姓马的老混蛋,真不是个东西。
那么大岁数,也不消停消停。”
“他呀,年轻时就是定州的泼皮头儿。
有了俩臭钱,还装上善人了,我呸。”
“喝酒,喝酒。不谈糟心的事。
今日醉了,明日的事,醒了再说。”
菜陆续上来,邱小兵尝了尝,味道真不错。
酒楼的生意好,不是没有道理。
喝着小酒,瞅着窗外街景,听着食客杂谈,小日子爽的一批,爱谁谁。
最后一道菜终于上来了,这是一条蒸鱼。
鱼虽然不大,可装鱼的器皿却很大。
一个船型大瓷盘放在桌上,很抢眼球,看着就有食欲,有档次感。
很想念西学湖的烤鱼,很想念弟兄们。
等他们毕业,领着他们满世界转转,一定有意思。
想想那帮牲口们闯荡江湖,霍霍社会,邱小兵不觉心中一甜。
一人不喝酒,二人不赌钱。
有时一人心情好,喝起酒来也像喝水一样。
酒楼十几度的酒,邱小兵把它当啤酒喝了。
以前跟战友们喝啤酒,是踩着箱套子喝的,都是下水道的胃。
桌上已经空了两个陶罐。
邱小兵却没有醉意,只是微微出了些汗。
招手叫小厮又上了一陶罐酒,并让他再做一条蒸鱼。
用食盒装着,带回去给掌柜的。
那么大岁数,亲自伺候他,他心里过意不去。
前世尊老爱幼的三观没变。
这厮就这性子,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酒酣耳热时,楼下一阵喧哗。
接着上来一拨人。
为首的两人俱都二十多岁,却泾渭分明。
一黑一白,一壮一瘦,一高一矮,一冷一热,对比鲜明,很滑稽。
两人身后簇拥着五六个一脸泼皮相的小青年。
擦,古装版的古惑仔。
邱小兵扫了一眼,兴趣缺缺,扭头看街景。
随他们上楼的迎客小厮小心翼翼的对白脸青年道:
“马少爷,真没空位了。
包房早就客满。
您看要不您稍等一会儿,有客人走了,小的马上请您入座。”
姓马的青年身着绣金线的白色绸锦长衫,腰束玉带,上面挂着玉坠和香囊。
长得很白净,面上无须,五官倒也周正,就是气质很吊炸天。
顶着两个大肿眼泡瞪了小厮一眼:
“马少我等过人吗?
今日我请我大哥喝酒,别扫了我大哥的兴致。
我不管你怎么做,我现在马上立刻要喝上酒。”
挨着楼梯口的几桌客人,见是这俩位青年,立刻静下来。
一马仔上前道:
“少爷,临窗那台桌不小,你看行不?”
说着指给他看。
姓马的顺着指引,便看到了一人占一桌的邱小兵。
倨傲的扬扬下巴,示意几个小弟去摆平。
回头对黑衣青年谄笑道:
“大哥,稍待片刻。
一会儿给大哥敬酒赔罪。”
黑衣青年木着一张脸,没有言语。
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小子,识相点,赶紧滚蛋腾地方。
一个人吃一桌子菜,也不怕撑死。”
几个小青年围住桌子,一人气焰跋扈的咧咧道。
邱小兵仿若没有看见他们,自顾自斟自饮。
说话的青年大怒: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爷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我家少爷看上这位置了,你赶紧起身滚蛋。”
邱小兵不高兴了。
小酒喝的正舒服,偏有二虎眼在旁边像苍蝇似的嗡嗡叫。
抓起桌上啃完的骨头,手腕一抖,砸进那青年的嘴里。
“一股大粪味儿,特么出门也不刷牙漱口。
滚。”
那青年满口牙都被骨头砸的没剩下几颗了。
疼得捂着嘴呜哇呜哇大叫。
另几人一见邱小兵手段狠辣,都不敢上前。
让他们欺负大姑娘小媳妇没问题。练家子他们不敢轻易招惹。
泼皮的原则是遇软则强,遇强则软,活的很长。
姓马的青年见小弟被打,而且一叫唤,满二楼的食客都瞅了过来。
顿觉大失颜面,气急败坏走上前来。
用手指着邱小兵道:
“小子,你够狂的,敢打我的人。
定州城你也不打听打听,知道我是谁不?”
一般人喝上酒,脾气就大,遇事沾火就着。
更何况这厮无故招灾,美丽的心情现在糟糕的一塌糊涂。
因为他正回忆与无清俩在一起腻歪歪的甜蜜小日子。
特么果真一人不喝酒,一喝就上火。
这功夫他没心情跟眼前一看就是酒色过度之辈磨牙玩儿。
起身揪住他的前襟,一正一反两个大耳光先赏了过去。
然后坐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乜斜道:
“现在给我说说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