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肉之羊
每个人都有一个名字,用以区分自己和别人,即便再怎么平凡普通的人,其名字也有着非凡的重量。因为一个人的名字承载着一个人的历史,历史是厚重的。
当女人听到张小满称呼自己为“萧雅”的时候,不禁有些恍惚,她的历史曾经在一夜之间中断了,而后开始扮演起了别的角色,过着别人的人生,续写着别人的历史。
不是什么冒名顶替,是一种不大公平的交换,用她自己原本阴暗糜烂的人生换掉了别人自由自在的未来。
提出交换的不是她,而是相对来说吃亏的那一方,她的妹妹,萧文。
那会儿萧雅的心里只有怨恨,每一天都盘算着如何将自己遭受的一切如数奉还,让那些人也品尝一下那种焚心噬骨之痛。
被中断的历史里,萧雅经历过两次背叛,都是源于自己信任的好姐妹。
区别在于,一次是来自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另一次则是来自和自己同类,以姐妹相称的朋友。
以前自己在乡下的时候,虽然有时候肚子吃不饱,但是心里装得很满,亲人和朋友都是可爱的。可来到D市之后,肚子虽然填饱了,心却是空了。
早知道,萧雅一开始便不该听从萧文的建议来到D市,这里根本就没有萧文说得那么好,到处藏着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就像萧雅刚才对张小满说的那样,萧文是不该怨恨自己的,即便要怨恨也该怨恨李大军,是李大军喝醉了,也是李大军上错了床,她自己也是受害者。
萧文选择原谅了李大军,却不肯放过她,将她赶了出去。这也就罢了,即便孩子来路不正,可萧雅终究是狠不下心肠打掉,一个人心灰意冷地回到乡下,打算生下孩子,娘俩相依为命地过完一辈子。
更加过分的是,萧文认为孩子是李大军的,所以她作为李大军的妻子,便有处置孩子的权力。萧雅那会儿刚生完孩子,争不过,也抢不过,只能眼看着萧文将孩子抢走,送到她从来没听说过的什么福利院里去。
调理好身子的萧雅再次回到D市,想要一边打工,一边寻找自己的孩子,却被人骗到了洗浴中心里,自由都没了,找孩子便成了梦。
后来萧雅遇到了两个还算不错的人,一起合计着如何从那个鬼地方离开,萧雅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可惜小火苗很快地就被其中一个女人的
背叛扑灭了,从此她的心里只剩下黑乎乎的恶毒。
找了个机会,萧雅成功地讨到了罐头厂老板的欢心,成为了罐头厂老板的情妇,自此便可以脱离洗浴中心,一面寻找着自己的孩子,一面计划着如何报复背叛自己的人。
那段时间,萧雅隔三岔五地便会去找萧文谈判,想要用钱交换关于自己孩子的消息,可是萧文铁了心想让孩子从此消失,根本一点口风都不肯漏。萧雅被逼急了,便对罐头厂老板吹了枕边风,让罐头厂老板在和李大军的老板喝酒的时候,暗示在裁员名单里加上李大军的名字。
萧雅以为李大军没了工作,萧文又怀了孕,一家子日子尤为难过,便会答应和自己交易。但萧文委实硬气,愣是省吃俭用地熬着,也不肯遂了萧雅的心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大军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是萧雅让工厂老板辞退他的事情,加之萧文即将临盆急需用钱,便躲在路边等待萧雅经过,找萧雅讨要损失赔偿。
萧雅见李大军如此急眼,以为是从萧文那里打听自己孩子下落的好机会,说什么也不肯直接把钱交给李大军,想找个时间再去和萧雅谈判。
李大军怒火攻心,拿着刀子划破了萧雅的手,抢走了萧雅的手提包,料定萧雅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报警,在李大军的心里,从来就没把萧雅当回事儿,认为萧雅还是那个灰头土脸的乡下傻女人。
本来萧雅确实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萧雅的手提包里,还有某个重要的东西,萧雅虽然没什么文化,却也知道与虎谋皮的凶险,不留一点老虎的把柄在自己的手里,只会被老虎吃得连渣都不剩。萧雅追着李大军恳求归还自己手提包,甚至用威胁的口吻声称自己要报警,仍旧是没能从李大军手里要回手提包。
抢了手提包之后,李大军便躲了起来,萧雅找不到李大军,只好真的报了警。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便脱离了萧雅的掌控,罐头厂老板知道了这件事,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并派人四处寻找李大军,找了两天没什么结果,便将矛头指向了萧文,想要用萧文逼出李大军。
谁也没有料到,因为一个警察的加入,萧文肚子里的孩子意外地没了,而李大军则被另外一个警察枪毙。三口之家少了两口,只留下一个疯疯癫癫的萧文。
萧雅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看到萧文失魂落魄的样子,甚至希望
萧文死掉,她认为那是唯一能抚平她内心伤痕的法子。可真当她看到萧文痛不欲生的模样,心里却没有一丝的畅快,只是空虚加空虚,无奈叠无奈罢了。
“你想报仇吗?”
萧雅至今都记得当她问出这话之后,萧文脸上那种决然的表情,那是一种恨不得立刻啖其肉,饮其血的凶狠,眼睛都是发着绿光的,就像野外的恶狼一般。
“那咱俩就换一下吧,”萧文得知了害死腹中孩子的那些人的底细后,站起身来,擦掉脸上的泪痕,坐到梳妆镜前,认真地给自己描眉,涂上鲜艳的口红,“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萧雅,你是萧文.....”
可惜在萧文最终还是没有报得了仇,在她成为萧雅的第二天便死了,死在了听不见的歌声里。萧雅以为是那个叫尹欢欢的小姐妹动的手,那小妮子虽然性子冷,却是嫉恶如仇,特别之前自己还教训过她一段时间,对假扮自己的萧文下手倒也说得过去。
萧雅也就不想着替萧文报仇这种事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寻回自己孩子的事情上面,可找了几年仍旧一无所获。又隔了几年,一个警察牵着李红出现在了萧雅的面前。
“这是你姐姐萧雅的孩子,”那名警察一脸的憨笑,憨笑中又是数不尽的愧疚,“我害你没了一个孩子,现在赔你一个.....”
萧雅记得那名将自己当成萧文的警察,他的名字很好记,常安。
“我没有说错吧....在车上我翻看了一下老常的日记,虽然他只是简单地提到了一句,说你的眼神里没有对他的恨意,让他有些失望,但就这一点,便能推测出很多东西....再加上我见到了活生生的你,一切便都清楚了。你扮演得很成功,若是改掉每天都要精致打扮的习惯就更像了。”
萧雅盯着面前这个叫张小满的男人,任由他夸夸其谈,冷冷地说道,“故事很精彩,但你不该一个人来这里讲故事的....”
话音未落,萧雅猛地按下音响上的一个按钮,闭上眼睛,攥紧拳头等待着什么。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响亮的歌声在房间里飘扬,萧雅顿时呆若木鸡。
张小满轻咳几声,摸摸鼻子,“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那个音响被人改装过,所以在上面动了一点手脚,怎么样,这首歌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