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打破这片安宁的是面色沉郁的小明王刘六。他和香教的几个人到的最晚,在仙阳宫大殿屋顶上远远看了这边一眼,看到了安倍隼人已经变成了躺尸,而田无期正冷冷地打量着他们。
刘六拿得起放得下,当机立断,吩咐了一声身后的两人。三个人的身形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卷去。路过跟褚遂信打得难分难解的东方惊雷身边时,三人同时出手,与其说是三人联手逼退了一直闲庭信步般点符的褚遂信,更像是强行打断了东方惊雷的进击。
东方惊雷性格虽然暴烈,但能活这么长时间,自然不是只知晓埋头冲杀的蠢货,他爆喝了一声:“我还会回来的!”留下一个愤愤的眼神,便跟着自己的后辈一起朝山下退去了。
两个跟着安倍隼人一起来的大汉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犹豫,似乎拿不准是应该和香教的人一样撤退,还是过去看看安倍隼人的情况。
替他们做决定的是田无期。
田无期一句话没说,金刀一抖,腾身跃起,朝向两人飞去。
两个大汉顿时醒悟过来,大喝一身,身形暴退,而且很默契地分开两个方向退去。
田无期大喊了一声“刘姑娘,放鲲!”不理那个双持短叉的虬髯大汉,而是朝着手拿短斧的古铜色皮肤大汉追去。
持短斧的大汉眼神一狠,把手里的短斧当做暗器,恶狠狠地投掷了出去,用力之大,竟然响起了“嗡嗡”的破空声,接着不再看是否命中田无期,而是调过头去,大步迈开,撒丫子逃命。
田无期的嘴角浮现了一抹狞笑,天堂有门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一招“斗转”劈出,金刀像球棒一样砸到了飞来的短斧上,短斧在空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头,发出“咻咻”的音爆声,飞向了正在迈着大长腿起落逃命的大汉。
“啊!”一声惨叫。
古铜色皮肤大汉被他自己掷出的短斧拦腰切成了两段。上半身飞起的时候,下半身还在继续往前跑。一直跑出数步之后,才喷出半人高的鲜血,随即倒下。
田无期把锦衣卫的大红官袍一撩,作了一个收手势,打完收工,动作帅气的一塌糊涂。
斜眼看过去的时候,刘亦凡也刚好在看他。虬髯大汉已经被刘亦凡一剑穿心,躺在了地上,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马上就要闭眼完蛋了。
“刘仙子果然出手狠辣,一剑穿心啊。”田无期啧啧了两声,对刘亦凡的出手表示赞赏。
刘亦凡白了田无期一眼,故作冷淡地道:“不及田侯万一啊。田侯今日刀斩天命,在修行界可以青史留名了。民女佩服得紧。”
田无期哈哈一笑,“好说,好说。去年在长安城里,要不是一下子出来四个天命围殴我,我早就完成首杀了,哪里会拖到今天!可惜,让那个东方老怪跑了,否则凑个好事成双,一开张就弄个双喜临门,哈哈。”
刘亦凡见田无期洋洋得意,丝毫没有一点谦虚的意思,觉得甚是好笑。她微微展颜,认真地对田无期道:“田侯这一步走到了民女前边,民女为田侯贺。不过民女会更加努力,不会让田侯专美于前。”
田无期眉毛一挑,“至于吗,刘姑娘,你一个姑娘家家,这么好胜干什么?”
刘亦凡柳眉一竖,“姑娘家怎么了?谁说女子不如男?田侯固然是惊才绝艳,灵犀阁也不会落于人后。”
田无期无所谓地耸耸肩,“刘姑娘,没必要上纲上线吧,说咱俩人的事儿,干嘛要把师门牵扯进来。你对灵犀阁感恩,我对昆仑山可是没什么好感哈。”
刘亦凡微微皱眉,“田侯,纵然你能以地破之身击杀天命,翌日必定能在修行界留下属于自己的传说。但做人不能忘本。田侯的一身所学还不是来自昆仑?总不能你打从娘胎出来就自带功法,可以修行吧?”
田无期淡淡道:“对我有恩的是我师兄,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玉虚宫。我小时候喝的水是师叔给我挑的,吃的米是师兄下山给我买的,对我有恩的从来都是活人,而不是门派。”
刘亦凡听出了田无期的言外之意,“所以田侯只认家人,不认家国天下?”
田无期赞赏一声“刘姑娘果然聪明!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刘亦凡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其他的人已经开始回过神来,向她和田无期走近。
刘亦凡心有所感,愫然转身,田无期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所想—那个神秘的瀛洲徐子房已经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消失于仙阳宫了。
“田兄弟!”鲁王这次也不敢拿捏了,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田无期为兄弟。不过,此时没有任何人觉得田无期当不起这一声,“兄弟你今日一战,旷古绝今,来日必定成为修行界新的传奇!王翔能与田兄弟联手抗敌,亦有荣焉。”
鲁王的恭维之语虽然肉麻,却是实情。他这次对田无期是真的服气了。以前还觉得田无期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草根幸运儿,不过是侥幸入了昆仑门下,习得了一身修行技艺,但此情此景,明显不是一个简单的“命好”两个字能概括的。
此人是真的有大神通,大气运!一定要将他笼络住!
其余的诸人也纷纷过来见礼道贺。年长的还好些,或是点头跟田无期打招呼,或是说两句祝贺话语。年轻些的有的直接就行弟子礼,而且是三代弟子礼,以表达对这位怒杀天命的年轻高手的绝对尊重。
当然,也有人皮里阳秋,阴阳怪气。尼山书院的孔祥荣孔先生似乎就不怎么喜欢田无期的嚣张表现。他淡淡说道,“田侯今日击杀了倭国的高手,固然可喜可贺,但是香教的叛逆却是分毫无伤,从容退去,总归是美中不足啊。”
泰山书院的南宫述也接口道:“不错,既然此番事情告一段落,田侯是不是准备一下,去玉皇顶一趟。方才的小白脸不是说还有五名天命去了玉皇顶,意图不轨。无论真假,总归是要回去看看才能放心。”
田无期一脸平淡,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聒噪,反而是跟一脸兴奋的圆脸小可爱素姝一直在聊天。
孔祥荣见田无期竟然如此无视他,不由有些大怒。他身为孔圣人后代,又任职尼山圣境,可以说是天下敬仰。就拿眼前作乱的香教红巾军来说,纵然红巾占领了兖州,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对身在曲阜的孔家人也是毕恭毕敬,对孔家的家人,大宅,书院,乃至田地都是秋毫无犯。
因此,他看到田无期年纪轻轻,却压根儿不正眼看他,自然怒从心头起,他加重了语气,大声说道:“田侯,香教红巾虽退未败,切不可骄傲,否则大意失荆州,悔之晚矣。”
泰山书院的南宫述则是不喜田无期的狂妄,尤其想着此人说的一句“负心总是读书人”让天下愚民对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有了误解,也跟着淡淡道:“田侯,我等还是快些动身吧,否则去晚了怕是不美,会被前辈高人,乃至修行同道责备。”
田无期听到这番话语,终于停下了和素姝的聊天。不过,他依然没有正眼看两人,只是淡淡说道:“这么着急干嘛?是去送死,还是去收尸?送死的话好走不送,收尸的话更是晦气,谁家死人谁家埋就是了。”
南宫述闻言大怒,指着田无期道:“竖子竟然如此无礼!”
孔祥荣道:“田无期!不要以为杀了个番邦术士就了不起了。我看这术士也没什么真本事,算不得天命。”
田无期冷笑一声,终于转过了身,看着两人冷冷地道:“跪下!”
“什么?”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余人也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田无期。
“你们两个是什么品什么级?见了本侯居然不下跪?听不懂人话吗?”田无期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冰冷,金刀一转,来到身前,一股庞大的元气怦然发出,压向了孔祥荣和南宫述两人。
“竖子敢尔!”南宫述浑身哆嗦,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
孔祥荣则是脸色苍白,四下张望,似乎是在找鲁王殿下给他撑腰评理。
鲁王眉头紧皱,似乎想不到田无期为何突然翻脸。虽然南宫述和孔祥荣两人说的话不太客气,但是似乎也没有太过于冒犯田无期。他脸色有些难看地上前一步,对着田无期道:“田兄弟,这是怎么了?消消气,敌人虽退,却退而不死。现在还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孔先生和南宫先生也是一时情急,如有得罪之处,田兄弟莫要介怀。”
田无期淡淡地看了一眼鲁王,“殿下,本座身为青州都督府都督,领到的旨意就是剿灭倭寇,如今本座不惜以身犯险,剿灭倭人天命阴阳师,并随行海匪巨寇,相信传到陛下耳朵里也只会是嘉奖而不是质疑。至于红巾香教,本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各位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又看了两人一眼,“今日是鲁王为你二人说情,本侯破例多说一遍。你二人,不过是两个老不死的白身,无官无职,还敢在本侯面前大放厥词。跪下请罪,本侯免你二人死罪,否则便以通倭罪论处,本人处斩,并诛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