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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定策 (下)

    见无论是老成谋国的李成山还是锐意进取的刘青山,都赞同海路运输,甚至连一开始不看好的谢伯温也没有再出言反对,至正皇帝不由得也有些心动。

    倒是魏公公眼珠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陛下,军国大事,按理来说,奴婢不应多嘴。能解决大都的粮食运送,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奴婢听了半天,也没看到如何解决长安的问题啊。大都再重要,也不是京城啊!”

    他这番话倒也没毛病。毕竟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京城,北线反而好说。

    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刚才李成山提出来的问题,还是得打红巾军。红巾占据了黄河枢纽和运河要道,不清理出河道,长安还是没办法水陆联通。

    谢伯温道:“京城里边的禁军现在不足十万人,拱卫京畿都捉襟见肘,不可能再出长安了,新任禁军统领端木赐正在加班加点的重整禁军,重建在亳州被打残的十二卫禁军,但短期内怕是难见成效。”

    “中州的洛阳万户府已经升格为中州都督府,骁骑大将军冯胜为大都督。冯大将军论资历仅此于两位枢密使,本身也是天命大修,有他亲自坐阵中州,招募五万民壮,以为守军,再加上周王殿下补充齐全的亲军指挥使能有六万人,中州防线不说可以稳如金汤,但短期内应当无虞,不过也只限于守,要是东进,绝无可能。再往东边,郑州万户府虽说也在重建,可郑州离汴梁太近,一旦有事,能守多久都是个问号,兵力总归是捉襟见肘。如今,朝廷精锐尽在北疆,中原委实是无兵可用了。”

    李成山缓缓道:“丞相,老夫认为,北疆和中原处于守势,自然是老城谋国。这两个地方太过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不过,有守必有攻,否则久必生变。更重要的是,朝廷绝对不能给江淮红巾喘息的机会,否则真要他们站稳了脚跟,再想消灭就麻烦了。”

    谢伯温点头道:“然则老国公有何高见?攻的话兵从何来?将又由谁人担任?”

    李成山道:“江南从来都是鱼米之乡,今年虽有水害,却也控制得当。更兼多年没有兵灾,余粮剩米应有一些。供应京城乃至北疆虽不能说绰绰有余,但抽调一部分总该是没有问题。同样的,南人虽不善战,但毕竟兵员未损,单单江南就有二十万大军,如果加上两湖,那三十万也有。应当令江南集结重兵,或出金陵,或出扬州,不指望他们能打赢红巾乱军,但却要不但骚扰蚕食,拖住其一半的兵力,令红巾乱军一刻不得清闲。”

    李成山也知道江南军的水平,因此没把话说死,只是要求其北上,拖着一部分红巾的注意力,不让其有稳固发展的机会。

    谢伯温苦笑道:“老国公,您这嘴皮子动动是容易。可江南本就承担了朝廷七成的税赋,这如果再要求其调兵,一个弄不好,江南也反了怎么办?要知道,江淮和江南不过一江之隔,香教在江南,尤其是江右暗藏了多少人,北斗司和通政司到现在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旦江南兵北上,他们能不能打仗先不说,一旦江南空虚,这后果如何可很难讲了。江南若是有事,那恐怕才是真的麻烦!”

    李成山看似无意地道:“有张平章和楚王殿下在江南,江南自然是安稳的。”

    谢伯温摇摇头道:“张平章和楚王殿下此次巡视江南,最重要的还是筹集粮草,这本来就不是什么让江南人愉快的事情,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过分刺激江南士绅了。”

    李成山作为北地世家,其实对南方的门阀是很有警惕心的。一有风吹草动,就想着削弱其实力。现在难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谢伯温却不同意。不过平心而论,谢伯温所言倒并非没有道理,一旦江南出了乱子,那恐怕真的是末日来临了。

    当下,李成山也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咀嚼其中的意味。良久,他长叹一声道:“既如此,只有从东往西攻了。”

    “从东往西?”

    “嗯,在山东行省集结重兵,出济南,过泰山,先收复曹州和兖州。一旦曹州和兖州重回朝廷手中,下一步是合围汴梁还是南下徐州都从容多了。”

    李成山最后的意见得到了包括至正皇帝在内的一致的认同。

    陈公公清了清嗓子道:

    “红巾因为主力都在西线,汇集在东京汴梁,因此在山东行省的人马并不多。曹州和兖州,现在大约有红巾乱军五万人上下。其中,主要在兖州到汶上一线,不到四万人,其余的万余人马驻扎在其余各个州县,以曹州居多。不过,香教在这个区域传教时间很长,有很多地方百姓怕早就被红巾给洗脑了。只要红巾愿意,再招五万人马都有可能。”

    “再来看朝廷的兵马。主要就是济南万户府和青州万户府两个上万户府。再加上济南西边的东昌府,北边的德州府和滨州府几个千户所,以及济南郡王的亲军千户,人数不到三万人。不过,朝廷军马在山东新败,士气不高,山东都督府都督重伤,无法履行职责,目前在山东行省平章政事陈博的协调下,勉强靠着泰山天险防御。”

    “济南一线现在能守得住,主要还是因为红巾的主力要么是在东京汴梁,要么是在江淮。哼哼,这红巾也是打了两守一攻的主意。南边的江淮红巾现在对扬州一带围而不攻,北边的山东红巾也是停在兖州不动,只有西边的亳州红巾频繁调动。”

    陈公公说完了山东的情形,就退回了一边。北斗司向来只负责搜集情报,却从来不拿主意,他在这方面分寸向来拿捏得很好。可以说,陈公公之所以能坐稳北斗司司主的位置,除了他自己是老怪物王太监的徒弟之外,也和他本人守规矩,懂分寸大有关系。至正皇帝非常欣赏他这一点。

    谢伯温沉吟了一下道:“红军所占据的曹州和兖州,正是此次黄河改道的受灾之地。济南,青州等地虽受影响,但元气尚存,应有余力。曹州,兖州的青壮百姓,还是心系朝廷的,有不堪红巾肆虐逃离本乡的,也多去了济南,青州两地。如今两地多青壮,组建新军,当不成问题。何况,田无期的胶莱水师现在也有万人编制,且有大胜倭寇之威,令他协调出击,剿灭山东红军应当不在话下。”

    李成山闻言,摇摇头道:“丞相大人。要是老夫没有记错。田无期的主要职责可是提督青州,胶州,莱州三州军务,防御倭寇。按理来讲,青州万户府还是受他辖制呢。如今青州万户府由地方暂代不说,还要胶莱的水师,呵呵,现在应该叫胶莱海军了,移师内陆,本就不妥。再说,就不怕倭寇再杀个回马枪?倒时候如果胶莱再乱,山东行省可真的没救了。”

    谢伯温一听,脑袋顿时也有些头疼。一方面的确是朝廷的兵力捉襟见肘,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可东墙一拆,西墙能不能坚挺还两说,东边自己洞门大开,一旦有事,那可真是神仙难救了;另一方面他也有些诧异这个平日里一直昏昏沉沉,不喜言语的李成山今日里似乎是异常活跃,谢伯温不由心中有些警惕。

    谢伯温想了半天,还是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红巾之乱乃是腹心,当然远超倭寇的介藓之疾。不过老国公言之有理,倭寇还是不得不防,山东之地也要严防香教四处传播。这样,便令胶莱水师移师至青州,暂代青州万户府之责守御青州,兼行后勤兵事,一旦前线有需,还可以紧急支援。青州万户府进驻济南,并再招一个万户府,名头嘛,还是用兖州万户府的名头。如此,有三支满编万户府,新老搭配,只要把握好时机,定可一举剿灭曹州和兖州的红巾,收复山东失地。”

    李成山点点头道:“然则何人为将?”

    谢伯温道:“点将应当是枢密之责,只是枢密使远在大都,由此只能请陛下乾纲独断。”

    至正皇帝点了点头,道:“事急从权,丞相若有合适的人选,不必避讳,直接举荐吧。”

    谢伯温略一沉吟,还是道:“如此,臣就僭越一回。倒有几个人选,供陛下斟酌。”

    “讲来。”

    “金吾前卫指挥使澹台战明,出身泰山兵法祠,本身又是地破上的高手,曾任职于青州卫,老于行伍,经验十足,更兼对山东地形十分熟悉,是个上好人选;还有就是现任济南卫指挥使张元根,稳重可靠,谨慎小心,自身也是兵马娴熟,这次济南卫虽败,却能保全主力,全赖此人周旋,可见其功底;至于还有一位嘛,呵呵,臣倒有些犹豫,不知当讲不当讲。”

    至正皇帝右手轻轻敲击着龙椅,漫不经心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当讲的。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眼下多事之秋,丞相就不要诸多顾忌了。”

    “是,陛下。既然如此,那臣就直言了,便是鲁王殿下。”

    “鲁王?”此话一出,全场皆惊。便是至正皇帝眼皮也跳了一下,不自觉地看了谢伯温一眼。

    其余几人则或是审视,或是疑惑地看着谢伯温。

    谢伯温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自顾自地道:“鲁王年少有为,锐意进取,本身已经是地破修行者,又熟读兵法。山东一战既然是攻,自然需要选一位勇猛果敢,敢打敢冲之辈。鲁王,自然是上佳人选。此外,鲁王既然封号为‘鲁’,鲁地正是曹州,兖州之地,收复鲁地由鲁王亲历而为,岂不是名正言顺?届时必定百姓同心,三军用命,曹州,兖州必定一战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