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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定策 (上)

    脱口而出“胶莱水师”的又是这位刘尚书。

    至正皇帝听了,似乎也明白了李成山饶了半天弯子想表达的意思。

    唯独谢伯温有些不屑地道:“老国公怕是高看这个胶莱水师了吧。就凭他们小猫三两只,能有多少船,又能做多少事?”

    北斗司陈公公道:“咱家这里倒是刚刚收到一些消息,还没来得及向丞相,老国公禀告,正是关于胶莱水师近来之事的。”

    “哦?”所有人都很有兴趣地问。

    陈公公白眉一抖,说道:“上月三十日,倭人纠结沿岸海匪共计万余人,在山东行省琅琊镇登陆,意图扫荡山东。胶莱水师以旗下琅琊卫千户所为饵,在其驻所藏马镇,拖住半数倭匪,余部包抄,匪兵大乱,胶莱水师步军乘机掩杀,斩首数千,只有三千残部往南逃窜,从此不敢再在山东盘旋,现在已到了江淮行省的海州一带,重新集结。”

    谢伯温脸色一僵,但很快转圜过来,依旧有些不以为意地道:“水师并地方卫所,看起来有些兵力,然本身太过分散,又多疏于训练,朝廷也难以时常督促考核,因此无甚战力,甚至图费朝廷米粮。每次遇到匪寇,或者一败涂地,或者需要朝廷支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偶有胜利,便好大喜功,夸夸其词,不足道哉。”

    陈公公“嘎嘎”怪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道:“丞相大人。您刚才听得可不是胶莱水师的请功奏章,而是我北斗司在琅琊的密探亲身考证过才发回来的密书,内容绝对可靠。咱家不敢夸口说百分之百,却八九不离十。”

    “哦?”谢伯温有些意外道:“北斗司密报?那胶莱水师的请功文书呢?如此大的事,胶莱水师自己是什么说法?”

    魏公公咳嗽了两声,这时候开口道:“听供奉这么一说,咱家倒是想起来了,昨天里却有胶莱水师的奏章到了枢密院,枢密院两使均不在,因此枢密院同知便转承到了陛下这里。只是陛下忙于北疆及江淮一事,尚未来得及顾及。”

    “哦?”至正皇帝闻言,顿时有些不悦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吭声,还还等着干什么?”

    魏公公赶忙下跪,磕头不止,道:“陛下。您最近日夜操劳国事,身心疲惫。老奴实在是不忍心啊。难得您昨夜睡下了,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啊!老奴怎么舍得吵到您啊。本想着今日您理政的时候再行禀告,也不迟啊。陛下,您可是咱们大新的定海神针,您要是身体有个好歹,这让天下如何是好啊?”

    一翻话语说的是声情并茂,合情合理,听起来蕴藏着对至正皇帝的浓浓关心。至于是不是他故意瞒报,或者还有什么心思,那就暂时无从知晓了。

    好在至正皇帝现在顾不上这些,他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还不快拿上来?”

    “是,陛下。”

    魏公公说着,很快就从至正皇帝书桌上的奏章堆里取出了一封,毕恭毕敬地递到了至正皇帝手里。

    至正皇帝一目十行,很快地就看完了这封奏章,并示意魏公公传阅给台下的四人。

    李成山看完了之后,摸了摸自己的白须,呵呵笑道:“这算不算瞌睡正好有人送枕头?陛下慧眼如炬,拣拔出的这位田侯还真有几分本事啊!”

    刘尚书也跟着赞叹道:“以五千新兵对一万倭人领衔的海匪,歼敌人数竟比自己兵卒数都多,田侯果真奇才!陆地上的大胜也便罢了,更为难得的是,居然俘虏了倭寇兵船,殊为不易啊。本以为田侯不过是赳赳武夫,以修行名闻天下,哪里知道率军打仗也有两把刷子。陛下慧眼识英雄,‘冠军侯’名副其实!”

    谢伯温冷笑一声道:“如今朝廷多事之秋,北疆,中原哪里不是战火连天,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数不胜数,为国捐躯的总督都有一位,就不要说指挥使一级了。刘尚书,你如此看好田无期啊?一口一个冠军侯,怎么,你这是打算人如其名,为田无期摇旗呐喊?”

    谢伯温这番话语却是话里有话。原来,这位刘尚书不但祖籍山东行省,而且名字就叫青山。因此,谢伯温才用这事挤兑他。

    刘尚书,也就是刘青山也不恼怒,他给谢伯温行了一礼道:“丞相大人说哪里的话。下官虽然名为青山,也出身山东行省,之前却从未与田侯打过交道。只是田侯走马上任之后,按照枢密院指令为田侯提供了战船图纸,公事公办,如是而已。眼下说起来,下官现在还真挺为自己的名字自豪。我们大新能有一个青山田无期,的确是朝廷之福啊。”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谢伯温一时也挑不出毛病来,何况现在也不是揪着这等小事的时候。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倭寇,本来就是芥藓之疾,胜之不武。纵有小胜,无关大局。不过,这夺了倭寇三十条兵船一事倒是颇耐人寻味。刘尚书,胶莱水师现在有多少兵船?兵卒又有多少?”

    “啊,这……”刘青山一时语塞,这都是枢密院正副使以及同知才知晓的,他这个才上任的兵部尚书哪里有概念?不过,他也知道,谢伯温这是明知故问,无非是借机在敲打自己。

    说是问刘青山,实际上不止是他,还有李成山都是把目光放在了北斗司司主陈公公身上,目前能提供这个问题答案的只有此人。毕竟,北斗司本来就是皇帝直属的特务机关,监察天下本就是其职责。何况,还是涉及兵事。

    陈公公先是看了一眼至正皇帝,看见皇帝面无表情的微微点了点头,知道这是皇帝同意他讲的意思。于是,他招牌般地挑了挑他的白眉,不咸不淡地道:“自江淮红巾之乱后,道路不靖,我北斗司人手又有限,大多去了北疆和江淮。山东行省的北斗司上一封密报还是四月的时候。据报,胶莱水师编制为上万户,正月的时候胶莱水师人员就已满,十支千户所分驻于……,十支千户所千户分别为第一千户所千户某某……其中,登州卫为造船厂,造船厂现在……”

    陈公公把他在山东探子发回来的密报拣了一些重要的说了说,无非是各千户构成,以及驻地所在,甚至还有一些简单的训练情况等等。虽说只是些皮毛情况,但却与事实相去不大,看来也是下了些功夫,或者说,北斗司在山东的探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当然了,被田无期一直捂得严严实实的胶莱海军的十艘战船却不在这份密报上,更别说被他当成杀手锏的两千骑军了。这种事连胶莱海军内部的高层都半知半解,外边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李成山听完后多少有些吃惊,道:“正月的时候就已经上万户满编?而且已经造出了战船?田无期才回山东半年多点,怎么攒出了这么多家底?”

    陈公公阴柔一笑,道:“呵呵,这还不是琅琊王家贡献的嘛?琅琊王家,勾结倭国,罪大恶极,被田侯抓了个现行,直接抄家灭族。呵呵,上百万斤的粮食,几十万两银子,都充作了胶莱水师的军资。要咱家说,一个小小的地方大户,就藏着掖着这么多钱粮,而朝廷既要四处救济灾民,又要南征北战,却偏偏国库空空,捉襟见肘。田侯此举,倒是颇有先见之明呢。”

    李成山听后当即闭口不语。要说大户,他这个关中李家的阀主那可是当之无愧的关中第一大户。陈公公此番话语,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还一时没拿捏明白。

    谢伯温却皱了皱眉,道:“陈司主,琅琊王家勾结倭寇,里通外国,的确罪无可赦。但大多数世家还是忠心朝廷的,不能因为一两家害群之马,就一棍子打死天下的豪门大户。陛下一向的表率都是与士大夫共天下。而士大夫,就是这些世家大户。他们可是朝廷的根基,岂能任人宰割,随意欺辱?要说田无期这厮也是目无法纪,纵然琅琊王家有罪,也当交于有司,却不能由得他一个小小水师提督定罪!”

    陈公公身份特殊,全然不惧谢伯温的威势,他冷笑了两声道:“丞相大人!大道理咱家不懂。咱家只晓得,猪养肥了,就是要杀!否则由得他们吸血,到最后还不是丰了他们,穷了朝廷。江淮红巾为什么造反,还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谢伯温有些恼怒,刚要挥斥反驳,却看到至正皇帝挥了挥手,打断了他:“好了,此事之前就已有定论,没什么好说的了,今天更不是说这事的时候。还是先说一下海运的事吧。对了,田无期在奏章上还说,他要改胶莱水师为胶莱海军。这小子还真是有想法啊,颇有几分先见之明!”

    李成山见至正皇帝出面截住了话题,不再深究世家大户的问题,好歹松了口气,顺着至正皇帝的话说道:“呵呵,也算名副其实。名不正则言不顺,改名海军好啊,田无期有此雄心,倒是一桩好事。尤其是,琅琊海战,田无期俘获了大小三十搜倭寇兵船,此消彼长,还真说不好有了能控制东海的能力。泉州的东海水师也有几十条船,主运输;胶莱海军行护航之责,主护卫。两相配合,海运,大有可为!”

    刘青山点头道:“再不济,至少可以保障北线粮食运输,大都一线不会缺粮,北方自然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