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巨峰顶,太平别院。
田无期这次来太清宫是来送小橙子这个宝贝疙瘩的。自从高小花入了后山开始忙活之后,小橙子更加形单影只。虽然几个哥哥和小花姐姐多多少少会抽出些时间轮流陪着小橙子,但总不是长久之计。田无期自己更是分身乏术,没有多少时间再回到他的老窝。
小橙子虽然聪慧,但毕竟只有八岁,总是需要有人看着。更何况,小橙子跟她的哥哥姐姐们不同,走的是修行之路。田无期若总是不在身边,难免会耽误了她的修行;而田无期也不可能把这么一个小姑娘扔在几千个大老爷们围着的军营里。
想来想去,貌似也只有崂山比较合适;尤其胶莱水师大营就在崂山的脚下。
太清宫虽然是崂山魁首,却不是唯一的修行门派。崂山上大大小小的门派有十几个,其中道门的明霞洞,还有佛门的百福庵都是女子修行的门派;儒家也有个书院开在山腰。虽说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总归是兼容并包,反而是一片和谐。
就是太清宫自己,也有不少女冠。这些女修或者是太清宫的坤道,或者是外来的虔诚居士,太清宫便在峰顶风景最秀美之处修葺了一片别院,专供这些女子居住。除了本门能修行的女修之外,也有几个因为各种原因带着孩子在此居住的居士。别的不说,这里至少小橙子还能找到几个同龄的玩伴。
平阳真人对小橙子的到来自然是无比欢迎。这位太清宫的掌门人现在对待田无期几乎是像尊敬自己的师父一样。别的门派被田无期把琅琊王家连根拔起的狠辣残暴吓得不轻,唯独平阳子对此是拍手称快。
平阳子可一直没忘了,那个曾经重伤,甚至是差点害死他师父冲虚真人,就藏身在琅琊王家。琅琊王家自然就是和倭人狼狈为奸,伤他师父的罪魁祸首。
现在胶莱水师的千户辛华明就是平阳子的俗家师弟。辛华明正是在平阳子的大力举荐下才投的田无期。辛家是胶州大族,与琅琊王家所谓的耕读传家不同,辛家出身盐徒,但比较低调。所谓的盐徒,就是贩私盐的。这些盐徒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刀头舔血,却一直遭受官府的打压。盐徒平日里很是团结,多好勇斗狠之辈,不乏血性之人。
辛华明就是胶州盐徒的首领。他既有些修行的天赋,又有点远见,早早的靠在了崂山太清宫的门下,算是给自己洗了个九门的身份,又与当时没人看好的师兄平阳子交好。后来平阳子跟他密谈一番后,第一时间就投靠了田无期,算得上黄埔一期。他的族弟辛华锦也很快在他的感召下脱离了太清宫入了伙,混上了官身,算是彻底洗白。
林林总总之下,崂山太清宫现在和田无期的纠葛算是越来越深。田无期也乐得有此助力,因此才想到把小橙子暂时放在太平别院寄住一段时间,一来这样离小橙子不远,小橙子不会觉得害怕;二来空闲之际,他也可以时不时指点下小橙子的修行。
太平别院毕竟是女冠居住之所,占地不大,修葺的却颇为精致。平阳子给小橙子选的这个小院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这个小院现在居住的是平阳子的一个俗家师妹,算得上知根知底。腾出一间厢房给小橙子,自然一点问题也没有。隔壁小院住的则是一位胶州本地大户的女居士,带着两个小女孩,都不到十岁,闲暇时候还能和小橙子一起玩耍。
田无期自然十分满意,不但满意小橙子要住的地方,更满意的是太清宫的态度。
今年的确是冷得有些邪门,太平别院又在崂山的山顶,山脚下的积雪虽然开始融化,山顶上依然飘着鹅毛大雪。平阳真人亲自引着一袭青衫的田无期和一身毛茸茸狐裘的小橙子来到这个别院安顿好之后,很识趣地告辞,把空间留给了师徒二人熟悉环境。
小小的院子里有一棵大大的松树,上面积了不少的雪,田无期捧着一杯热茶,乐呵呵地看着小橙子摇晃着松树,然后“咯咯”笑着跳开躲着一团团落下的厚重积雪。
忽然,田无期如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庭院的门口,微微皱眉,然后朝着小橙子道:“小橙子,你到隔壁去看看那两个小姐妹,好不好?你搬过来了,总是要去打声招呼,这样才够礼貌。”
小橙子眨了眨她的卡姿兰大眼,虽然不太明白东主突然之间吩咐让自己去隔壁看看,但东主肯定不会无的放矢,于是她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清脆地答应了一声“好的,”就乖乖地撑起她那把小花伞,推开院门走了出去。不多时,隔壁就响起了小橙子清脆的叫门声:“你好,有人在吗?我叫小橙子,住在隔壁,可不可以开开门呀?”
田无期站在屋檐之下,依然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手中的热茶。天太冷,又下着大雪,间或有飘落的雪花转在茶水飘散出的热气上,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已经被田无期默运元气将其蒸掉,氤氲出一小片蒙蒙雾气。随着田无期不时地吹出一口气,这片雾气也慢悠悠地飘散开来,形成了大鹏展翅的形状,飘荡在松树间。
“再不出来,我家孩子就打酱油回来了。”美滋滋地把手里的茶喝完,田无期才慢悠悠地飘出了一句。
一道无限美好的身影,伴着漫天的雪花旋转而下,落在了庭院当中。
田无期一眼扫过,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女子身段高挑,一身素衣堪比白雪,脸上蒙着一层素白的纱巾。手里一把三尺青峰,收在象牙色的剑鞘里。好一个绝世女剑客!
田无期不知为什么,脑中响起了那首“青城山下白素贞”的背景音乐,望着女子的神色越发的充满了欣赏和赞叹。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大妖;那些上古神兽也不会化成人形,田无期还是暗暗佩服了下许仙这位传说中的日蛇勇士。虽然有点出戏,但是眼前的女子的确是太出色了。
她眉如弯月,一双妙目清如朝露,瑶鼻若悬胆,一头青丝梳妆成堕马髻盘在脑后,垂下的几缕细发如流苏在耳前飘曳。顾盼间风姿绰约,衣袖随风猎猎,如欲飞升而去,又像是落入凡间的九天玄女!
她的面纱肯定是特殊纱料制成,以田无期的目力居然一眼看不透。但即使有些朦胧,单凭鼻子以上的容颜,就可以想象出她纱巾后如花瓣初点的两片珠唇。
绝逼是李晓月一个档次的美女!
甚至论起气质,还要比李晓月高上一筹。
素衣女子眨了眨她水润的细长眼睛,轻启朱唇道:“世人皆传田侯暴虐凶残,不想却能对孤儿幼女如此温和雅让,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小女子冒昧前来,还望田侯见谅。”
声音叮咚如泉水,甚是悦耳动听。
田无期淡淡一笑,带些嘲讽地道:“世人?什么人算是世人?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大户;还是那些高高在上,不事生产的修行门派;或者说是终日劳作却依然穷的吃不饱肚子的田间百姓?”
素衣女子平平静静地望着田无期,轻声说道:“田侯既是朝廷冠军侯,又是修行人里的佼佼者,这话却是说自己吗?”
田无期摇了摇头,道:“侯爷也好,修行也罢,终究是吃地里的米,喝河里的水;谁还不是个凡夫俗子,要农人供养呢?要说不同,倒是田某也会耕地种菜,喂养六畜,至少不是个米虫饭袋。倒是姑娘不请自来,请问有何贵干啊?”
“田侯……”
素衣女子刚一张口,就被田无期有些粗鲁地打断,“既然知道本侯乃是朝廷的冠军侯,为何不跪拜?你这女子,恁地不懂礼法?”
女子并不动怒,当然更不可能给田无期纳头便拜,而是轻轻瞟了田无期一眼,淡淡说道:“田侯如此大的官威,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欺压良善吗?”
白雪,素衣,气质,美女。
四大装逼利器都被你一个人占尽了!田无期心里默默吐槽一句。从刚才女子飘落的时候,田无期就有些不喜此女的做派,听了对方看似清冷,却颇为高傲的语气,更加不喜这等装腔作势。
嗯,原来装逼给别人看就是这个滋味啊!果然让看的人极其不爽。田无期霎时间体会到了自己平日给别人的感觉,难怪那些家伙一个个脸色难看,都想上来削自己,那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想想还真是酸爽啊。
田无期冷哼一声,有些蔑视地道:“本侯可没记得有请你来。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得按本侯的规矩来。否则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干嘛,这是走城门呢?”
素衣女子浅浅一笑,风雪都为之一滞,淡淡说道:“好一个横行霸道的田侯爷!”
田无期眉头一挑,有些戏谑地说道:“知道就好!来,小妞,把面纱摘了,给大爷我笑一个。”
素衣女子闻言,依旧没有动怒,只是深深地看了田无期一眼,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晓月师妹口中的高人却是如此不堪,真真为她不值呀。”说罢,就得飞身离去。
田无期心神瞬间被“晓月”两个字一震,终于知道自己不舒服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了,眼前这个女子居然知道李晓月,那她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心神虽乱,田无期的反应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在对方话音未落之时,鲲鹏步法就踏了出去。
他的想法从来都是简单粗暴,既然你知情,又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那还走得了?擒下之后,还能由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