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无名岛。
岛上有峰,峰上有亭。
一轮圆月清冷的挂在半空中,映出了月下亭中一个孤独而美好的身影。
一袭湖蓝色裙衫的少女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冷月,目光有些痴然。
她手扶栏杆,久久不语,连身后来了一个人影似乎都没有发现。
“晓月师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却饱含着暖暖的关心。
“啊,是艺凡师姐,”湖蓝色裙衫的少女自然是李晓月。她转身回头,绽放出一个无限美好的微笑,然后轻拽裙角,施了一礼,“对不起,师姐,刚才我走神了,没有注意到您来。”
“晓月师妹,”清冷的女子身材及其高挑,李晓月已经是高挑美女,而她竟然比李晓月更加出彩,“我看你在观澜阁中已经待了好一会,才上来看你。怎么,是有些想家了吗?”
李晓月微微点了点甄首,轻声说道:“小时候我和爹爹在家里,上元节的辰光,爹爹再忙,也会为我亲手筛一小箩筐的元宵,哪怕有时候他没有时间去准备芝麻和红枣,有小小的糯米实心圆子我也是极喜欢的……”
清冷女子的目光随着李晓月的低语,也有些生动起来。
李晓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来,有些歉然地说道:“对不起,师姐,我不该说这些事的。我家里好歹还有爹爹,师姐们,其实比我都苦。”
清冷女子素巾蒙面,轻摇甄首。她的眼睛很是细长,眉毛的末梢也是微微上挑,很有英气,显然是个及其有性格的女子。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却是一下子站在了李晓月的身边,淡淡地安慰李晓月道:
“无妨。万般因由,皆是注定;一饮一啄,俱是天命。若非是孤儿出身,也不会有今日你我在东海观澜阁共赏明月。”
“谢谢艺凡师姐开解。说起来,还没有正式谢谢师姐带我来灵犀山。要不是师姐,晓月哪里有机会入灵犀,习得无上绝技。”
女子轻声道:“这是师父的神算,艺凡也只是尊令而行罢了,说到底还是晓月师妹你和灵犀有缘。”像是想到了什么,清冷女子突然抿嘴一笑,有些俏皮地道:“你不要记恨我棒打鸳鸯就好。让你跟那位一年无法见面,就像是这天上的牛郎和织女一样了哩。”
李晓月哑然失笑,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我到底还是比天上的星宿们幸运多了,我和他隔着的不过是几许山海,织女与牛郎隔着的却是银河。”
“说起来,到底还是要感谢师姐。晓月不是不通世俗的女子,也知道,只有入了灵犀,才能有机会跟他在一起,否则人间的女子又怎么能配得上天上的谪仙呢?”
“晓月师妹,他有这么好吗?你可不要妄自菲薄。要我看来,怎么觉得是青州的放牛郎配九天玄女呢?”
“艺凡师姐,你又取笑我……”
“好了,好了,不跟你玩笑了。今夜刚好你在这里,也算跟你道别一下。明日一早,我就要出灵犀,入中原。”
李晓月一惊,她虽然来灵犀山不算太久,却也知道山门规矩严格,非师命不得离山;但转念一想,艺凡师姐乃是师父最出挑的弟子,更是当代的天下行走。奉命下山,也没有什么奇怪了。
师姐不但是引领她来到灵犀的人,更是山门里最能和自己谈得来的。甚至,连部分灵犀秘技都是由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师姐代师传授。这小半年的光景,若非师姐时常关心,李晓月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过这份清冷。
当下,她有些关切地道:“师姐,虽说您修行绝顶,可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加小心,多多保重。”
女子点了点头,有些爱怜地轻抚了下李晓月的头发,微微一笑道:“说起来,这次下山,还和那位有些关系呢。”
“哦?”李晓月一听,顿时有些紧张。“可是他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还好吗?”
女子微微摇头,轻声道:“你呀,关心则乱!看看,这一下子就从九天玄女变成凡间女子了。”
“师姐~”
“好了,好了。按理我不该跟你多说什么。不过,毕竟多少和他有些关系,能告诉你的也告诉你一下,省得你胡思乱想。”
“好师姐~”
“你呀~,师父算定中原生乱在即,让我看下黄河两岸的情况。你那位如今在山东行省也是呼风唤雨的主儿,说不定有些事情还需要和他打打交道呢。”
李晓月望着天上的清月,想着过往的种种,已然有些痴了……
田无期也有些痴了……
痴呆了!
任谁讲上一晚上和月亮有关的故事,都会脑壳疼到发懵。
田无期过年的时候“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与自己的水师兵卒共同在大雪中度过了除夕夜,没有回到青山。因此,小橙子幼小的心灵因为孤独而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上元节田无期腾出功夫回到青山的时候,不得不陪着这个小弟子,除了上元节的故事之外,还得把过年时候欠着的故事补上……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尤其是小橙子依然漏风的兔子牙还不时问出诸如:
“为什么汤圆要吸(吃)白糯米?黄米它不香吗?”
“过节应该吸(吃)饺子啊,为什么要吸(吃)这种粘牙的东吸(西)?”
“为什么要舞吸(狮)子?我稀饭(喜欢)大脑斧!”
我特么也想知道为什么啊!田无期欲哭无泪,只能开个地图炮,把南北方的风俗一通乱讲,勉勉强强糊弄过去了这个小祖宗。
还好乖巧的小花妹妹及时给田无期送上了一盏热茶,递上了一条热毛巾,为他续了命,让带娃恐惧综合症支配中的田无期稍微恢复了一下。
“哦,是小花呀,谢谢,你还没睡啊?”
“东主,我不累。小橙子年龄小,多日不见,她很想您,不是有意要缠着您,您可不要怪她不懂事。”乖巧的小花跟着李晓月之后似乎更加的温婉,明明是北地女子却生出了江南小家碧玉的气质。
田无期微微一笑,揉了揉高小花本就有些蓬松的头发,道:“我都知道的。小橙子年龄小,你就年龄大了?不过也是个小姑娘罢了。说来是我不好,这几年咱们穷也好,富也罢,总归都是一起过年。今年突然分开,你们大概会有些担心,倒是我没有思虑周全。以后过年,我们尽量一起,总归是忙活了一年啊!”
高小花理了理被田无期弄得有些乱的头发,心里很是高兴,虽然她不曾抱怨,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很是眷恋这位如山一般强大的东主。
看着高小花欲言又止的样子,田无期有些奇怪,高小花虽说是个小姑娘,却很是独立自主,极少来麻烦田无期。他不禁道:“小花,有什么事嘛?说出来,东主给你做主。”
高小花脸色一红,轻声道:“东主,我不想在学堂念书了。”
田无期听后,眉头一皱,道:“怎么了,小花,书院里有人欺负你嘛?
青山书院不像其他的私家书院只招收有天分的男丁前来读书,而是男女皆收。当然,女孩来书院的也是少数,也是学些最基础的认字,算学。毕竟在这个时代,普通农家不会有心思去培养一个女孩,但凡有点机会,都会把家里的男孩支来,期望能获得改变一生的机会。
小花摇了摇头,有些不知道怎么跟东主启齿。她天资聪颖,很有读书的天赋,奈何书院里适合教她的太少。她沉吟了一下,说道:“东主,我想去后山,看看能不能帮帮我哥哥,或者是王轮哥。”
田无期眉头松开,看样子并不是有人欺负小花。他转念一想,会意过来,笑了笑道:“是东主不好。我家小花聪明绝顶,现在书院教的这些不适合你了。嗯,得给你找个好师傅啊。”
小花赶忙摇了摇小脑袋,说道;“东主,不是这个意思。是我不想这样念书了。我想学着做点东西。嗯,像月儿姐姐说的那样,要想做生意,首先得有本钱或者是货物;而且读万里书,不如行千里路。”
“哦?”听到高小花搬出了李晓月,田无期来了兴趣,道:“怎么说?”
高小花清清嗓子,很认真地说道:“我跟着月儿姐姐的时候,月儿姐姐跟我讲了江南人做生意的法子,我觉得很好啊。”
“哦,月儿是怎么跟你讲的?都说南人长袖善舞,多大商贾。我都不晓得江南人是如何做生意的?”
“嗯,月儿姐姐说也无非就是八字诀: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我觉得呢,不但要内在扎实,更要外观漂亮。”高小花回答的声音不大,却是很坚定。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咱青州产出的东西虽然实诚,但是外边的包装总是太简陋,粗糙,所以卖不上价去。嗯,另外,还得有些传承才好。”
我擦,句句在理啊,一语道破天机!精致可不就是包装捣鼓出来的逼格吗?
至于传承,不就是讲故事吗?也就是包装的最高境--忽悠啊。
田无期抚掌大笑,道:“我家小花有前途,以后你的哥哥们,说不定还要跟着你混,指望你养活呢。”
小花小脸一红,不过也听出了田无期对她的肯定,心里自然欢喜。
“所以,你打算?”
“嗯,东主,我觉得王轮哥捣鼓的那个酱香型科技就很好啊,一定会大受欢迎。”
“识货!那王轮以后就交给你使唤拉。以后想要学什么,做什么,就跟东主说哈,别老藏着掖着,青山有你的一份。”
听到这句话,小花的眉眼果真笑成了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