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公孙鞅,辅佐秦孝公,行驶变法,令秦国富国强兵,一跃而成为战国最强大的国家,为后来的一统天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秦孝公赐予商於十五邑,号为“商君”,因此,亦被人称为商鞅。
商鞅当年变法的时候,法令已经准备就绪,但没有公布。他担心百姓不相信自己,就在国都集市的南门外竖起一根三丈高的木头,告示:有谁能把这根木条搬到集市北门,就给他十金。百姓们感到奇怪,没有人敢来搬动。商鞅又出示布告说:“有能搬动的给他五十金。”有个人壮着胆子把木头搬到了集市北门,商鞅立刻命令给他五十金(前秦把铜被叫做金,一金代表一斤铜,当时一斤铜就是巨款),以表明他说到做到。接着商鞅下令变法,百姓云从,新法很快在全国推行。
田无期闻弦而知雅意,下意识地道:“千金买骨?”
邹有海笑着点点头道:“院主果然高见。不错,正是千金买骨。院主本来就是少年英雄,如今横空出世,纵然会有小人妒忌,恶人中伤;但在军中和民间却是佩服有加。如果院主折节下交,诚邀天下英雄,只要有一两个榜样出来,其余的定然响者云从!”
田无期起身,转了两圈,缓缓道:“先生此计大妙,不过这一招不适合在京城搞,而是要回青州。”
邹有海奇道:“京城定然有不少卧虎藏龙之人,机会难得啊。”
田无期摇摇头,道:“算起来,我在京城也闹腾了几次了,动静也不小。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没人上门不外乎两种可能。”说罢,看了看邹有海。
邹有海会意,笑笑道:“一个嘛,自然是舍不得这京城繁华之地,不愿跟随院主东行;另外一个嘛,无非京城人多眼杂,就算是有心之人,也觉得京城之内诸多不便,或许在等院主出城也说不定呢?”
田无期微微一笑,道:“知我者,北洋先生也。”接着又道:“京城固然卧虎藏龙,可这些龙虎却不一定跟我们一条心。别的不说,这倭乱之事,也就山东行省,或者江浙行省的百姓才有切肤之痛。北地,中原,南疆,这些地方纵然有英雄好汉,也不会对剿灭倭寇感兴趣。”
邹有海点头道:“自古从龙者多为宗族,乡梓,盖因感受一致,目标一致,利益一致;如此方能做到长久统一。院主所言有理。我齐地自古豪侠乡,英雄好汉不计其数,院主回去登高一呼,便如当年曹公一样,可尽揽虎豹。”
三国时候曹操就是在山东起家,收黄巾降军,以青州士卒为底建立天下第一步兵青州兵,又从其中择最精锐的成立骑军,名曰虎豹骑,便是靠着这两支强军,从而三分天下有其二。邹有海以此比喻田无期,自然是意味深长。
田无期哈哈一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哦,对了,枢密副使答应从黄河水师调拨一艘大船给我暂作旗舰,不过要到黄河水师的中州驻地才能交接。”
邹有海会意道:“船还在其次,主要是开船的人。”
田无期点点头,赞道:“没错。船固然重要,船工和士卒更重要。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向太阳嘛。”
邹有海道:“如此一来,我们可以从长安东郊渭水出发,坐兵部行船东行,经运河进黄河水道,到中州换我们自己的战船,从黄河口入海,再到莱州。之前,还有些担忧这次的军资如何运回,兵部的战船图纸,工部的匠人,还有户部拨付的银两都得有人看护啊。现在有战船在手,自然不用担心了。”
田无期点点头道:“嗯,水路最为妥帖。正好也熟悉下战船。不过我打算先行一步去中州交割,顺便看看内河水师的水平。定军和杨家兄弟留下来陪着先生处理这边的事情。这样先生的行船一到中州,我们马上就可以换船启程。”
邹有海脸色一正,道:“从今天起,院主不再仅仅是青山书院的主人了,而是我大新朝的水师提督大人。您也不再仅仅是接济几个穷苦的孩子,更是要为我山东百姓扫除倭寇大患,保一方平安。有海愿意追随大人,鞠躬尽瘁。这是大人第一条军令,有海必定尽心尽力,定不负大人所托。”
田无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看着一脸严肃的邹有海和同样神情的王顺,到最后也没有再开口,点头默认了。
周正哲等其他几个人离开后,默默站在了田无期身后,开口道:“小师叔,您一个人先走,是不是还是因为有人会对您出手?您不想拖累身边之人?”
田无期轻轻地点头,道:“正哲,陪我走走。”
“是,小师叔。”
这一走,两人便悄无声息地登上了长安城最出名的佛寺大慈恩寺里,上了宝塔的顶楼。这宝塔正是前唐的玄奘法师为保存他由天竺带回长安的经卷佛像主持修建的,又名大雁塔。
大慈恩寺处于长安东南的晋昌坊,环境清幽,风景宜人。大雁塔塔高七层,每层高约十米,总高近七十米。大雁塔是砖仿木结构的四方形楼阁式塔,由塔基、塔身、塔刹三部分组成。基座皆有石门,门楣门框上均有精美的线刻佛像及砖雕对联。底层南门洞两侧嵌置碑石,西龛是由右向左书写,前唐开国皇帝唐太宗李世民亲自撰文、时任中书令的大书法家褚遂良手书的《大唐三藏圣教序》碑,东龛是由左向右书写,前唐皇帝唐高宗李治撰文、褚遂良手书的《大唐三藏圣教序记》碑,人称“二圣三绝碑”。
不仅如此,大雁塔也曾是前唐新中进士的题名之地,也就是著名的关中八景之一雁塔题名。如今大新复立,“曲江流饮”和“雁塔题名”也是每次春闱之后的必经环节。可以说,大慈恩寺是集佛道儒上三门为一体的名胜。
田无期和周正哲两人都是一身青衫,同是负手而立在大雁塔顶,沐浴在秋日的夕阳之下,气质却截然不同。
一个英俊潇洒,放荡不羁;
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正哲,你说我是不是不该下山?”田无期眼瞅着天边渐渐消失的太阳,心情也随着有些低落,幽幽地说道。
周正哲等了半天,小师叔就吐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来,他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接茬。
田无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周正哲:“我如果现在还在山上的话,会不会早就是天命了?”
周正哲想了想,轻声道:“小师叔。如果是从修行来说的话,您下山总归是好的。”
田无期“哦”了一声:“为啥?你不就是埋头一顿练,练好了才下山的吗?”
周正哲一脸惭愧:“弟子资质低劣,这才蹉跎多年;愚笨不堪,因此只能心无旁骛。”
田无期一脸幽怨地道:“你三十不到,就九品了,还低劣愚笨?我将来要是入不了天命怎么办,你是打算让我蹦玉虚宫后边的悬崖,还是直接跳东海?”
周正哲赶紧道:“小师叔天纵英才,必定和师父一样,惊艳绝伦,名动修行界。”
田无期“哼”了一声,恨恨地道:“我特么现在烦的要死。你说世间怎么就这么多烦心事。”
周正哲道:“若对凡人来讲,人生在世,不过吃穿二字。若对修行者来说,却是修行首修心。小师叔,地破入天命,除了修行者本身的突破之外,最重要的便是突破心劫。这心劫,却是自己的。”
田无期好奇地道:“心劫?那你当年从地破入天命的时候,破的是什么心劫?”
周正哲二脸惭愧:“那个心劫,是大部分修行者要过的关。我闭着眼睛冥想了一会,谁知道睁开眼就天命了。”
田无期听了简直要吐血:“你是想说你不是一般人,还是我资质平庸?算了,算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师兄也提过。我这算啥劫?红尘劫?”
“我看是桃花劫。”周正哲在心里小声咕哝了一声,没敢说出来。他可不敢直言长辈之私,赶紧点头,表示好像大概也许是。
田无期一阵泄气,有气无力地道:“跟你聊天真费劲。你要回山了吗?丹药没了,我现在就是个地破,万一再来个天命,你又不在,咋整?”
周正哲挠了挠脑袋,道:“要不,我就陪着小师叔吧。”
田无期嫌弃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都多大多人了,还让你天天跟着。你不嫌麻烦,我还害臊呢。”说着,突然眼睛一亮,道:“唉?要不,你去把有名有姓的天命都宰了吧。这样,不就没人威胁到我了?”
“啊?”周正哲闻言傻眼了,难道这就是小师叔约自己出来的目的?让自己把其他的天命杀干净?“这不好吧?修到天命都不容易啊,再说了,这些天命也没有冒犯您啊?哦,除了京城的那几个。”
“废话!难道还等他们杀上门来冒犯啊。先下手为强,御敌于国门之外嘛,也算未雨绸缪。”
“哦。”周正哲像个孩子一样左右为难,不答应小师叔吧,那属于不忠不孝;答应小师叔吧,先不说能不能做到,似乎不大符合道德标准啊;愁的他满脸写着纠结。
“行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还真当真啊!这玩意杀得光吗?我的心劫就是地破宰天命,没准宰了一个就升级了。”田无期没好气地说。
周正哲三脸惭愧,但很快端正了态度:“不,小师叔您说的对,不能等事后。师父说过,咱们绝对不能等到人没了再去哀思和报仇。把事情做在前边,就自然没有后边的麻烦。”
田无期愤愤不平地道:“什么狗屁雪山南下,灵犀西来!大家都是混修行的,凭什么这两家就这么嚣张?还不就因为咱低调嘛!你再看,就说这个大慈恩寺,难道没有天命老和尚守着吗?咱俩现在在他地头上吹风,难道他不知道?他敢出来吭声吗?妈的,师兄老是惦记着大雪山那个老不死的,腾不出工夫,那将来我就亲自去平了这个灵犀阁!明天老子就回青州,操练起来!对了,记得有事给我发玉书短信哈。”
“是,小师叔。”周正哲轻声道。
田无期一通乱骂,终于气顺了些。正如他所言,大慈恩寺里自然有天命,但是却没有人不开眼来惹田无期,甚至连扫塔的小和尚都不见踪影。现在长安没有人敢来捋他这头猛虎的虎须。
天边的最后一抹残阳终于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一轮明月悄悄挂上枝头。
两个青衫,依然负手立于塔顶。
一个英俊潇洒,放荡不羁;
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第二卷长安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