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无期处于蛋蛋忧伤之中。
他以前认为自己是可以单挑一个天命的。甚至是可以很简单,很轻松地宰天命。毕竟天命里边也有三六九等,总有刚上阶的或者自身功法比较矬的屌丝天命。
田无期以前之所以没去找天命的麻烦,一个是因为他自己懒,另外一个则是没有趁手的武器加持。
等级不够,装备来凑自古以来就是真理—至少田无期是这么认为。
一身神装的一级小号凭借武器装备自带的技能或者光环,秒掉个把满级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今年大都外的一骑当千,最大的收获就是这把陨铁金刀。这刀除了历史感不够,没法硬往上挂“远古”,“上古”之类的噱头之外,作为武器来说基本没有毛病。甚至论起故事性来,这把刀也有了后来居上的意思—第一代的主人持着它灭了中原,而现在的主人正在不断地为它书写新的传奇。
田无期其实不怎么用刀。他一向认为刀和枪都是流水线产品,上不得台面。
一个傻大笨粗,一个便宜常见,最适合给普通士兵,甚至是乱民作为起家的兵器。君不见菜刀磨一磨就能砍人,乡间孩童随便弄弄也能整出个红缨枪。
陨铁金刀虽然不是神器,但档次绝对是够了,而且大开大合地风格还非常匹配田无期主修的《大荒经》。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田无期也因为这把刀膨胀了一把。今天他是真的想掂量下天命的水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宰一个天命开开斋。
然而现实是骨感的。对方仅仅一个法相就让他手忙脚乱,如果不是《大荒经》可以吊打世间一切修行法门,而对方是空手,田无期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除非拼命,自己想轻易吊打一个天命,怕是只能做梦了。
再看看自己可爱的师侄。人家不用现身,远远的一个法相就压得四个天命喘不过气来。要不是皇宫里的老不死突然出手,田无期是真的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杀上一两个天命,震慑下各路宵小之徒。
想到这里,他无比幽怨地看着周正哲,把这个老实人看得一脸赧然。
邹有海都快崩溃了。
自己的院主简直是个惹祸精!走到哪里都能惹出是非来。杀完北元,杀世家;杀完地破杀天命。这还是在京城呢,这么多眼睛盯着,这么多规矩摆着。一旦离开京城,彼此再无顾虑,想想都特么酸爽!
同时,他也幸福地腿都快抽筋了。
院主的师侄是天命,而且是超级天命。
真看不出来啊!邹有海不停地念念有词。想过他厉害,但没想过这么厉害啊。
他颤巍巍地行了个鞠礼,正色请教周正哲道:“先生,可是九品?”
周正哲一如既往地回礼,摇了摇头。
邹有海闻言有些迟疑,还是问道:“八品上?”
周正哲还是摇摇头。
邹有海有些愕然,再往下就没这么厉害了吧
田无期不耐烦地道:“摇头是不知道的意思,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几品。”
“啊?”邹有海有些傻眼了。
田无期努努嘴道:“先生可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朝入地破夕天命?”
邹有海傻傻地点点头。
“就是他喽。”
邹有海两眼已经无神,开始涣散。
朝入地破夕天命!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田无期双手一摊,无奈地道:“要论辈分,自然是我大。可要论入门时间,正哲比我可早多了。他四岁上山,花了十年才开悟进入修行,入了人识境,然后又是十年没动静。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睁开眼就入了地破,再坐了一天,山上开始下暴雪,然后一道光照过来,他就进了天命。嗯,就是这样。”
邹有海半天才缓过神来,他看了看田无期,又看了看周正哲,脑补着巍峨的群山间,太阳徐徐升起,阳光泼洒在一个傲然挺立的青年身上;然后太阳西转,狂风怒号,接着就是漫天风雪,但是漫天风雪中,依然有一道夕阳破风除雪,照射在青年的身上,然后青年就知了天命……
邹有海下意识左手掐了个阴阳法诀,给自己卜了一个手卦,看看命里是不是在今天能碰见神仙……
田无期叹了口气道:“我师兄这个偏心鬼,把看家的本事都交给他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他笨,学得慢,哪里知道是一直在憋大招呢。唉,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周正哲朝着邹有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赶紧朝着田无期施礼道:“小师叔息怒,是正哲不好,控制不好修行的进度。正哲愚笨,是小师叔一直不嫌弃,点拨正哲,鼓励正哲。正哲能有今日,全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教导和小师叔您的功劳。小师叔天纵奇才,就是师父也不敢轻易教您,只能让您师天地,法宇宙。师父对您的期望才是最高的。”
田无期有些无聊地说道:“行了,行了,正哲,我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有数哈。四年不见了,你一下子变化好大。我以为你会一直卡在七品天命的入门上,然后再憋十年,直接进入天命之上,哈哈。”
周正哲连忙摆手,道:“怎么会?正哲一直没有懈怠,每日按照师父的教导做事,其他的都顺其自然了。”
田无期点点头,道:“嗯,没毛病。咱们兄弟,修的就是个顺其自然。不过,看你这架势,算是天命顶端了吧?”
周正哲想了想道:“如果按世间修行界的算法,应该算是九品了吧。”
田无期蛮有兴趣地问道:“今天四个家伙是几品?”
周正哲仔细回忆了下,道:“找您麻烦的两个人中年纪大的老者是七品上,中年的大人是七品下,后来的一个将军是七品中,宫里的那位公公是八品下。”
田无期点点头,道:“我看也差不多。这样搞一下子,应该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再惦记我了。”
周正哲道:“嗯。弟子回山后,会请大鹏出山,随您同行,这样,正哲也能放心些。小师叔,您多保重。”
田无期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嗯,来了好一阵子了,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邹有海听得更是云里雾里了。这都什么鬼?完全听不懂啊。
算了,算了,这家人真乱!搞不懂就不想了,反正是超级大腿没跑了。想想,自家的大兄才是真正牛逼之人,竟然能算定田无期乃是应命之人,都是天意啊!
杨家兄弟和徐定军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其他的听不懂,九品听懂了。合着前几天一直跟九品天命大修一起混来着!这要回去一说,肯定把家里的几个兄弟们羡慕的要死……
田无期的桃记粮食铺子再一度成了香饽饽,各种求见的帖子恭恭敬敬地送进了铺子。只不过,这次不再有人敢围过来,打扰传说中天命大修的清净。
田无期之所以依然住在桃记铺子里,是因为他学着秦国公主,把皇帝陛下御赐的“冠军侯府”换成现银了。至正皇帝下封侯诏书的时候,是赐下了一座长安城的侯爷府第,还有青州城的三千亩良田。田无期压根儿就没想在长安城住,因此他上了当官之后的第一次书,要求学习秦国公主,不要府第赏赐,折成军费,一并用来建设胶莱水军。
至正皇帝收到田无期的上书后,不知是被田无期的一笔烂字震撼到了,还是被田无期的一片赤诚之心感动到了,同意了田无期的请求,拨给了田无期十万两银子,以作为收回府第的补偿。不过,青州城的三千亩良田皇帝还是坚持赐下,毕竟这算是田无期的“食邑”。田无期没有推辞,接受了皇帝的赏赐。
田无期推辞侯府,转为军资的事迹被有心人一发酵之后,来投拜帖的人,都大发灵感,往往都会在拜帖的末尾加上诸如:“惊闻冠军侯大义凛然,辞拒侯府,以为军姿……不甚感动,某在东/西/南/北城有一小院,多少进多少间,乃前朝大学士/大豪客府第……愿赠冠军侯以为京城休憩之地,地契,房契一并附上,等等……”
比较夸张的是金陵陈家。因为户部的那位倒霉的陈主事是金陵陈家分支的不能再分支的一小支。陈家在京城的话事人唯恐田无期记恨,直接奉上了纹银二十万两,并金陵玄武湖畔一处不小的庄子。邹有海估计了一下,这个庄子应该也不下于二十万两。当然,邹有海也隐晦地提了一下,陈家这道歉服软固然是真,替楚王殿下搭桥怕才是主题。
田无期把事情做的很绝。他挑了一个天气晴好的大白天,在桃记粮食铺子外边的大路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收到的拜帖,请帖以及附上的房契,地契,银票等等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此事再一次轰动了京城。
邹有海又一次被院主的大手笔给震惊了。震惊之后就是深深的佩服!
这些送的地契,房契,太过扎眼,而且根本没法变卖。而银票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只要去兑换,难保会被有心人惦记上。而神来之笔在于田无期唯独收下了陈家送的二十万两银子,而且大大方方地把银票换成了现银。
陈家松了一口气,至少明面上来看,田无期不再计较陈主事这一茬了。至于二十万两银子,听起来很多,可别说能让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侯爷平息了怒火,就算能借这事跟田无期搭上桥,建立起联系,再花二十万两陈家都愿意。
至正皇帝听了田无期烧拜帖和房契之后,哈哈一笑,命令北斗司,不用把时间和心思再放在田无期身上。这样的行径岂止是自绝于官场,这完全是不想跟任何人搭边。说好听的叫清高自傲,说白了就是脑子有病!
这完全就是一个不想做官,只想做事的行动派孤臣。这样的人哪个皇帝会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