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无期强自压下胸口中奔涌的气息,同时他已经感到了自己嘴里些许甜丝丝的味道—这是血液的味道。不过,输人不输阵,尤其是这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的时候。
儒衫老者现在后悔地不得了!他没有带自己的本命武器,更没想到田无期有如此惊人的修为!
原本看着田无期已经一头踩进了精心设下的陷阱,满以为可以借机收拾下田无期。但是没想到本来打兔子的陷阱进来头巨熊,不但把饵食吃干抹净,而且还把陷阱给踩平了!这让他一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天命大修如何能够接受。
现在儒衫老者有点骑虎难下的意味了。强杀田无期吧,不是不行,估计会大费周章,事后肯定无法收拾;而且看这样子,田无期也不是一个照面能解决的,真的纠缠起来,肯定有人会来作梗,到时候情况更加难看。
正在儒衫老者脸色阴晴不定纠结之时,刑部大门被人推开,里边出来了一个人。
来人是大约四五十岁,国字脸,是个正值人生的巅峰时期的壮年汉子。他一身红底金纹的公服,右边的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左手轻轻地抚在刀把上。
他朝着两人分别颔首行礼:“赵先生,田侯。两位在我刑部大门口大打出手,似乎不大合适吧。怎么,是看我刑部无人吗?”
虽然中年汉子没有身显法相,不过敢掺和在天命级别战斗中的,除了天命大修就是不会修行的傻缺。
他当然不可能不会修行,因为他是邢森,大新刑部督捕司总捕头邢森!
赵姓儒衫老者冷哼一声,道:“邢总捕头,来的正好。老夫正欲擒下这一作奸犯科之人,交予刑部。”
邢捕头?那佟湘玉呢?
田无期习惯性地暗暗吐槽了一下,脸上面色不变,淡淡说道:“总捕头?嗯,我也是来给送疑犯的。地上躺着一个,这里还站一个,都是通倭的卖国贼!”
赵姓老者冷哼一声,表示对田无期栽赃的不屑。
邢总捕头没有托大,向田无期又是一礼,道:“本人,刑部督捕司总捕头邢森,见过田侯!”这一礼,无关职位,只论修行。--邢森已经是天命大修,朝廷的品级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
瞄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陈主事,邢森顿了一顿,开口道:“田侯,是非曲直,还是进来再说吧。您是侯爷,刑部自然不会刁难。真有什么事,也是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田无期眉头一挑:“哦?我这还没进去,邢大捕头已经给我扣上一个三司会审的帽子了。”
邢总捕头皱了皱眉,虽说他这个官儿当的不大,但身为天命高手,连顶头上司刑部尚书都一向客客气气,很少有人会在他的面前表现地如此无所谓,甚至是不屑。
不过不同于一般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命大修,邢总捕头先出身江湖,后投入朝廷,很是擅长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他摇摇头道:“田侯似乎太敏感了些吧。本人并没有这等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田无期啧啧了两声:“好一个就事论事。难怪老百姓都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何止是百姓不敢进,田某一个侯爷都不敢进呀。”
邢总捕头有些不悦地说道:“田侯还是慎言。百姓之间的民谚,百姓说说也就算了。你身为朝廷的侯爷,在我刑部衙门门口说这种话,是不是太不把刑部放在眼里了?”
田无期呵呵一笑,道:“这就奇怪了,我明明说过这个糟老头子乃是通倭嫌犯,而且意图杀害朝廷命官,怎么邢大捕头视而不见。哦,难不成,你们一伙儿的?”
邢总捕头下意识地看了赵姓老者一眼,电光石火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口道:“田侯,还是有话进来讲吧……”
话音未落,异变又生,邢捕头,赵姓老者以及田无期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街角。
一位身着柳叶鱼鳞甲的矮壮将军出现在了转角之地。
接着,他的身后又出现了数位身着同样甲胄的军将,唯一的区别是领头的将军的披风是明黄色,而另外几位则是和田无期一样的大红色。
禁军统领费大通!
田无期眼睛微眯,他对这位大名鼎鼎的禁军统领还是有些印象的。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位禁军统领并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地看着田无期。但隐约之间,似乎是封住了他这边的道路。
几乎就在同时,田无期的身后出现了一位白发白须,面相阴柔的中年人。看他的打扮,分明是一位内廷的公公。
但凡现在敢现身的,自然都是天命!
田无期歪头看了一圈,耸了个肩,不置可否。他没有见过这个脸色阴柔,白的吓人的太监,不过看他的站位,却是隐隐把自己的退路卡住。
四个人,四个天命,四个方向。
赵姓老者见田无期没有说话,自然以为田无期是怕了--这个阵容,别说是田无期了,随便出来一个,都够他自己喝一壶。他冷笑一声:“田侯,怎么,你是自己进去,还是老夫请你进去。”
田无期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低头不语,只是右脚有事没事地捻了几下地面,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他在迟疑,甚至是害怕。
赵姓老者更是有恃无恐,刑总捕头自然是打过招呼的一路人。费大通则是算准了会出现的。--毕竟是禁军统领,六部离禁宫很近,一有风吹草动禁军自然会出现。至于那位公公,他倒是没有算到,毕竟北斗司的司主很少出现在人前。
赵姓老者越发的淡定,天命气息再次外放,高人做派被他拿捏的非常到位:“田侯,别说老夫欺负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犯了国法,自然要受惩戒,请吧。”
田无期依然低着头,不过这次他开口了,声音依然不咸不淡:
“怎么?就你们四个人?长安城的天命应该不止这么一点吧。”
这话一出,刑总捕头马上觉得有些不对,田无期的声音里完全没有任何惧怕,或者求软之意。
赵姓老者冷哼一声:“田无期,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一个地破而已,真以为老夫收拾不了你?如若不是老夫是要依法拿下你入有司问罪,你早就被老夫废了。”
“废了?怎么废?废成啥样?”田无期这次抬起了头,说的话里充满了笑意,盯着赵姓老者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赵姓老者也觉察出有些不对,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几乎就在下一个刹那,他便知道自己刚才的预感是多么准确了。
一道有若实质的气息压了过来。
真的是压,因为这道气息几乎化为实质,以泰山压顶的气势大气磅礴的拍下!
一瞬间,赵姓老者的古树法相全开,古朴的老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参天大树,庞大的树冠有了撑起一片天的气势。
同时,邢总捕头头顶上出现了一支超大号的判官笔,笔尖指天,似乎是在写写画画什么,这正是邢总捕头的法相。名字也很有寓意,叫做“一笔勾销”。
禁军统领费大通暗骂了一声卧槽,法相也自身后腾空而起。他的法相是一尊金刚。别误会,不是佛家的金刚,而是金刚大力猿。这种猿猴身高不高,但手臂极长,力大无穷,脾气暴躁。既能飞檐走壁,又能生裂狮虎,是大名鼎鼎的凶兽之一。费大通的法相一现身,大力金刚就作怒吼状,一开始低矮的法相如同吹气球般瞬间就胀大,已有三层楼那么高。
而那位面相阴柔的太监身上则盘旋出了一条青身黑首的巨蟒。巨蟒眼珠赤红,口吐赤信,两颗獠牙随着张合的大嘴时隐时现。巨蟒一出现,就是围着太监身子打转螺旋,用巨大的虚化躯体把一脸阴沉的太监护在里边,一边旋转一边往上走,看起来是攻守兼备。
费大通身后跟着的几个统领和数个亲军都是地破境界,杨家兄弟和刑部大门口值守的军士甚至都不是修行者,他们完全被一瞬间涌现出来的峥嵘的法相吓了一跳,但却丝毫感觉不到什么压抑或者是恐惧。
杨狗子虽说是第一次见到天命法相,而且一见就是四个不一样的。但似乎这传说中能吓死人的法相似乎没什么了不起,而且感觉这些虚化的凶兽也好,物件也罢,似乎都在躲避或者是抵抗着什么。为毛自己啥也感觉不出来?
不仅是杨狗子,二狗子也毫无压迫感,不过他是货真价实的单细胞生物,只是纯粹觉得这个西洋景好玩而已。
站在风暴中央的田无期当然是毫发无损,他又用脚点了两下地,似乎是踩平了什么东西,才满意地点点头,往旁边挪了一步。
几位天命大修看到这一幕险些气歪了鼻子。赵姓老者一口老血几乎喷了出来—原来田无期这厮刚才低着头居然是在玩脚下的一个蚂蚁窝。他用脚把蚂蚁窝踩扁,但偏生没有踩死一个蚂蚁,几只个头稍微大一些的麻衣还叠在了一起,似乎是叠着罗汉,气势汹汹地要来找这个把它们好端端的窝弄塌了的无聊人士报仇。
田无期嘴里啧啧两声,瞟了一眼在苦苦挣扎的几人道:“为什么明明是蝼蚁,却自以为能撼天呢?啧啧啧,不过就是个头大点罢的蝼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