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侍郎有些忿忿不平地道:“这么说这田无期是个刺猬不成?还惹不起了?”
傅侍郎哑然失笑道:“你这形容倒是贴切。的确是个扎手的货色。”
顾乘风道:“何止是刺猬啊!这厮据说是孤儿出身,孤家寡人一个。完全没有顾忌和拖累。行事偏激,却是诛心。对这厮来讲,只要不直接伤了人命,怕是陛下也不会怪罪他。而被他盯上的,却比死都难受。这一位,可是能把咱的谢相弄得下不来台的人啊。”说着,淡淡地看了一眼许侍郎。
许侍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知道后怕。
傅侍郎也有些感同身受,大感头疼道:“此子目中无人,全然不顾律法。难道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乘风意味深长地道:“朝廷自有法度。现在制不了他,可不意味着以后制不了他。”
“哦”两位侍郎一起问道。
顾乘风呵呵一笑:“他现在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难道他还一辈子一个人不成?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一脚踏进了这红尘俗事。一旦他有了羁绊,还怕他不守规矩?”
两位侍郎一起恍然,点头。
顾乘风又敲了敲桌子:“况且,我只是说朝廷法度不好收拾他,可没说没人治不了他。实际上,有的是能收拾他的人。”
傅侍郎心中一动,道:“天官大人是指天命大修?”
顾乘风点点头道:“我等行事,自然是以国家法度,朝廷得失,儒家风范为准,固然颇多限制。此子既然跋扈,这长安城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这嚣张跋扈之人。搞得声势这么大,自然有人教训他。没准,这本来就是人家给他挖的坑,也说不好呢。”
许侍郎自然不是简单之辈,如今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冷哼一声道:“哼,险些中了赵家的圈套,这些个武夫,就没安个好心。”
田无期默然地走在前往工部衙门的路上,自己这么闹了一出,也有段时间了。想必户部主事这倒霉孩子的幕后之人也该知道消息,甚至做出相应准备了。田无期在吏部的时候半是试探半是立威—不论吏部左侍郎是不是幕后之人,只要他敢跳出来,田无期就敢下手弄残废他,一起拖着走,继续钓鱼,直到大鱼上钩。
田无期和二杨的身后也聚拢了越来越多的兵士和修行者。从最开始远远跟着,不敢上前的户部守门兵士,到不明身份的修行者剑手,跟在自己身后的尾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大。
工部的风声很灵通。他人还没到,事情早已传遍了工部上下。工部的尚书侍郎不知道是不是躲起来准备看戏,只留了几个郎中和员外郎在衙门里办事。这些家伙也不傻,对田无期提出的要求看都不看,一律点头答应。
一句话,要工匠给工匠,要材料批材料。只要你赶紧走人,啥都好说。
被像打发瘟神一样从工部被恭送出来,田无期有些无语。
既然人家态度明显不愿得罪自己,他也懒得和对方计较,直接带着二杨拖着这回是真的已经陷入昏迷的陈主事去往刑部,打算把他往刑部一丢,就算完事。
就在田无期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刑部大堂,甚至离大门已经不过二三十步的时候。田无期忽地一下停下了身子,半转了身子,冷冷地看着刑部大门不远处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
身影的主人一身讲究的儒衫,一头带着花白的头发说明此人年龄已经不小了。他背对着田无期两手空空,负手而立,似乎是等着田无期,又似乎是在看戏。
田无期微微一笑,道:“天命?”
儒衫老者并未转身,而是叹了一口气道:“田大人本来可以前途无量,奈何走错了路,终究是要昙花一现。”
田无期心下一动连说卧槽,这个负手面壁的逼装的真好,以后自己也可以拿来学学装装门面。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赵家?”
儒衫老者这次保持了沉默,想来是以他的身份,不屑于作假。但一口被田无期喝出来历,总归是有些不舒服。儒衫老者缓缓地转过身子,一副古树图若有若无地浮现在他的身后。
天命法相!果然是天命大修!
杨家兄弟怡然不惧,下意识地就要上前。田无期早就知道自己身后的两个无脑少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岂能让他们折损在这里。他伸出了左手,张开了手掌。同时右手看似随意地摆了两摆。
杨家兄弟对视一眼,跃跃欲试地二狗子终究在自己大哥冷厉的眼神下败下阵来,悻悻地拖着手中的死狗缓缓往后退。而狗子也在把金刀递到田无期手中后,一步步退了过去。
儒衫老者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在他的眼里,这些根本不值得他动手的凡人多看一眼都是对他自己的侮辱。
田无期嘿嘿一笑道:“这么明目张胆啊?我还以为总得等我出了京城之后再狙击呢。怎么,等不下去了?”
儒衫老者脸色一拉,眼中寒光一闪,显然是被田无期一针见血的话刺得有些扎心。他冷哼一声道:“田无期,你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今日你目无法纪,行凶伤人,老夫把你擒下交于有司,自有国法镇你。”
田无期叹口气,道:“你们这些人啊,名义上叫自己是贵族世家,不过就是些老流氓罢了。人家和你讲国法吧,你就跟人家谈人情;跟你谈人情吧,你又说道德;再跟你说道德呢,你又回来讲国法。反正事都被你做了,话也都被你说了,如今又想来要脸,可问题是,你有脸吗?”
儒衫老者闻言大怒,这等诛心之言,不仅针对他个人,更针对他身后的整个家族,一旦传出去,又是一桩祸事。如今新仇旧恨,一并算之。
老者一掌拍出,掌印未到,掌风先行。
田无期开口就是逼对手出招。他早就有心想试试天命的水平。当下运转的元气随着右掌连连拍出,气势完全不输于对方。
“彭彭”两声巨响,田无期“蹬蹬瞪”退了三步。
儒衫老者有些吃惊。虽说刚才出手没有使全力,存了试下田无期的意思,但田无期只有一只手就接住了自己的掌法,这就有点分量了。要知道,田无期再怎么传的厉害,也只是个地破,自己一个天命含怒出手,居然没有伤到对方半分!
儒衫老者这回脸色是真的沉了下来,双目聚神,默运玄功,双掌平推而出。身后的古树法相一闪而逝,法相中,两条树藤鞭子般抽出,似乎恰巧附在推出的双掌上,朝着田无期劈头盖脸的劈来。
田无期知道这才是对方真实的水平。这回也不再托大,拔刀出鞘,一记开天辟出,雄浑的元气随着陨铁的气刃奔腾而出,迎向了对方的双掌。
又是“彭”的一声巨响,田无期又退了三步。
这回,儒衫老者也站不住了,强劲的《大荒经》第一式把他逼迫得也不得已动作身形才能避开,不得已也退了三步。
此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地破!应当身怀上古绝技!儒衫老者眼中一道寒芒闪过,打定主意先擒下田无期,若是能逼出他身上怀有的秘技绝学,对家族来讲远远超过一个小辈的价值,也超过虚无缥缈的名声。
就在儒衫老者顺着身形动作,往前扑上的时候,愕然发现田无期也朝着自己扑来。一个地破居然主动扑击天命!他脸上的惊愕还没消去,田无期又是两刀切出。
一横,一竖。
一开天,一辟地。
儒衫老者为了掩人耳目,根本没有带武器。更没有想到田无期如此勇猛,竟然主动进攻,挑衅自己这个天命!看这架势,是一命换一命的狂野打法。
他又惊又怒,不得不换招自守。一声大喝,身后的法相再现,一棵苍天古树如同拔地而起,雄浑古朴的元气随着庞大的树身压迫性地涌出,同时古树的树枝像是活过来一般先是凭空舞动,然后便如利箭般射出,迸射向田无期。
田无期也是一声大吼。
不过,他现在比较挫,身后啥也木有……
仗着自己身负天下第一的《大荒经》,手里又有北元陨铁金刀,田无期元气疯狂运转,一刀快似一刀,刀刀带着气刃朝着儒衫老者不断斩出。
儒衫老者法相元气化作的利箭被田无期的一番快刀尽数斩掉,不得已又退了三步,树枝上的利箭突然间化作毒蛇,不再锋利迅疾,但却角度刁钻的奔向了田无期。
田无期面不改色,刹那间把折梅手用到了刀法上,不求杀伤,但求解围,以古怪对刁钻,以轻快克飞射!
数招对过,田无期和儒衫老者各自退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田无期依然离刑部大门二三十步,儒衫老者则是在自己的位置上难以置信地盯着田无期。
一个年轻的都能算作少年的地破居然打得自己一个老牌天命一点脾气都没有!
藏的近的,躲的远的;站低处的,蹲的高处的;在明处的,猫暗处的;所有人等现在都是一个心思;
真有地破能抗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