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波劲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朱能固然恼怒田无期的无礼,更多的还是想掂量掂量他的水平。半生的戎马生涯,朱能深知但凡有本事的人都傲气,他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证。就看这小子是真有本事,还是假作把式了。
此子的真的有本事!朱能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这里是皇宫,自己当然不能大开大合,但这猛然的元气暴击,换上个寻常的天命来都得正儿八经的应付一下。而田无期居然只是晃了几下身子就抗住了。难不成竟然有这么年轻的天命?要是真的,自己这半辈子岂不是都练到狗身上去了?
田无期冷冷看了朱能一眼,此人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贸然对自己出手,居然毫不顾忌会伤到身边的李晓月。虽然对方是个天命,不过却不是田无期畏惧的理由。他刚要有所动作,不远处的鲁王却对着他说话了:“田先生,还不快谢过英国公?这是英国公在考校你,看你是不是有接下北元虎贲的本事。”接着,他又对朱能拱了拱手道:“英国公,小王说的可对?”
朱能这时已经收起了神通,不再难为田无期。他哈哈大笑了两声,却没有说任何话语,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去喝酒吃肉,不再理会广场上的人了。
很多人若有所悟。
谢伯温此时开口道:“田无期,少年人要知进退,不要仗着有点小本事就恣意放纵。你说你在龙门涧杀贼退敌,可有何证据”
田无期摇了摇头。
他这一摇头,自然是有人惊,有人喜。
赵家叔侄早在田无期出来的时候就交换了无数次眼神。如果不是赵志文用及其严厉的眼神制止了赵展飞的动作,不许他出头。赵展飞早就跳出来要跟田无期撕了。如今见田无期摇头,心头自然大喜,难不成有什么变故,此子要自己放弃?
谢伯温等老江湖则是无所谓黑白,只是希望朝中和军中稳定,不愿意多生是非。牺牲一些人,一些事换来赵家的投效和安宁,在他们看来自然是值得的。如果田无期知难而退,自然是皆大欢喜。
田无期叹口气道:“你们啊,就是听不懂人话。功劳也好,虚名也罢,根本无所谓。你们想要就拿去就是了。我想要的,已经在我手里了。”说完,他重新牵起了李晓月的手,深情地看着李晓月,在李晓月脸上很快染上了一层红晕之后,说道:“月儿,天涯海角,过去未来,我会陪着你,没有任何人能阻挡!”
虽说大新风气开放,可那都是私底下。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讲究表面上的理法的。尤其是在这皇宫大内,居然有少年向少女求爱,还是如此直接奔放,顿时众人一片哗然。
谢伯温勃然大怒,道:“无礼小儿,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岂由你如此放肆!”
禁军统领费大通皱了皱眉头,跟着道:“殿前卫士何在?”随着一声声“喏!”的回复声,两队金甲卫士从广场外围迅速出现,手中的长戟前竖,分左右把田无期和李晓月包围了起来。
第一个大怒的却是红孩儿。它好不容易重逢了喜欢的两脚兽,刚把自己的大脑袋蹭了两下软软的香香的身子,就有人跳将出来捣乱,岂能不让它火大。它身子一弓,头一拱,李晓月下意识地飞身坐到了它的脊背上。红孩儿双眼怒睁,就待载着李晓月杀出重围。
“住手!”
“且慢!”
一声出自鲁王,另外一声颇有意思,竟然同样出自一位四团龙袍的青年男子,却是潇洒多金的楚王。
楚王手中的折扇刷的一下打开,看着一脸平静的田无期,心里不由对他大有赞赏。别的不说,光这份胆色心气,就说明这个少年郎绝对不是一般人!何况他身边的那个美人儿是如此的清丽脱俗,怎能不让向来怜香惜玉的楚王动心。
楚王先朝着田无期赞赏的点点头,然后笑吟吟地对着谢伯温道:“谢相,费统领。稍安勿躁。我看田先生也不是那肆意妄为的狂放之徒,如此年轻的修行天才,我大新朝还没见过第二个,今夜又是中秋团圆夜,岂能在此时此地擅动刀兵?”
鲁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楚王跳出来,也跟着温和地说道:“三皇兄所言有理,谢相切勿动怒,田先生总归是会给朝廷一个交代的。”说罢,他朝着田无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田先生,虽说清者自清,但有些事毕竟还是要能令天下人心服口服更佳。就算你自己不在乎,总要为身后的李姑娘考虑下吧。”
田无期不慌不忙,先拍了拍暴躁的红孩儿,示意它安静下来,顺手从马鞍旁边取下了一个被灰色布条包裹的长条状的东西。接着田无期朝着楚王和鲁王颔首为礼,以示感谢。随后他右手一抖,布条无风自动,落到地上。一柄金光灿灿的宝刀在月下熠熠生辉,展现在众人眼前。
随着田无期的动作,金甲卫士刚刚垂下的长戟又竖了起来,不像刚才一窝蜂般的围上来,而是明显走位摆好阵型。毕竟今日宫里设宴,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随便伤到哪一个一人都是大事。
几个明显是修行高手的武将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腰间。魏公公都下意识地往皇帝身前站了过去,隐隐的把皇帝护在后边。有几个识货之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失声叫道:“驸马金刀?”
田无期闻言微微一笑,道:“此刀乃雪山神兵,由天上陨铁铸成,是大雪山天下行走的信物之一,和那匹照夜狮子一样,都是我取自北元的那个乃蛮台。哦,对了,听说这个倒霉鬼还是北元的驸马。月儿不喜欢刀兵,我就把马送给了她,这刀就留在身边。别说,平日里劈柴烧火,还有爬山的时候砍山路上的荆棘还是挺好用。”
便如美人儿和名马对普通世人有莫大的吸引力,神兵利刃对修行者的吸引更是了得。一把神兵不但能让修行者的战斗力立竿见影直接上一个台阶;而且更为珍贵的是,这些神兵往往蕴藏着铸造者或者上一位使用者的修行感悟,如果能参悟几分,甚至融会贯通,那价值更是不可估量!几个武将修行者瞬间眼睛都红了,这可是大雪山的神兵啊,恨不能立马冲上去把刀强抢过来。
田无期清晰地感到了几个人的元气波动,不但有鲁王,朱能,费大通等几个刚才说过话的人,甚至皇帝身边的人都有了元气反应。看来场上卧虎藏龙的高手还不少呢。
赵展飞再也按捺不住惊嫉交加的心情,忍不住大叫道:“田无期,你个小人。我那日斩杀了乃蛮台之后,来不及收取他丢下的神兵和马儿,原来是被你捡走了。如今真相大白,事实俱在,你还不赶紧认错,把刀交出来。”他按照之前的设计,倒打一耙,把田无期说成是偷偷跟在一旁的捡走宝刀的小贼。
田无期理都没理败犬般狂吠的赵展飞,而是把金刀往地上一杵,朝皇帝说道:“陛下,草民山野中人,无意高官厚禄,愿以春日斩敌之功,换陛下一个恩典。望陛下仁德,准我二人回转青山。”
至正皇帝面沉如水,没有发话,只是不经意间看了费大通一眼。费大通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谁是谁非,朝廷自有公道。只是如今你二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不过,既然都是我大新男儿,也都去过边疆,便按照沙场规矩来,以军演定胜负!”接着,他对至正皇帝说道:“陛下,今夜大宴恰好在武德殿,比邻演武场。我禁军二十四卫便出两只骑军千人队,按照当日北元虎贲军的配置,充作北元骑兵,请赵同知和田无期各自带病冲营,谁胜谁负,谁真谁假,一目了然。”
谢伯温皱眉开口道:“今日陛下恩典,于宫中设宴款待百官。何况中秋佳节本来就是一个平安祥和,擅动刀兵,岂非违礼?”
费大通说道:“谢相言重了。我大新以武立国,正是有这些边疆将士的奋勇杀敌,才有了诸君在京的平安喜乐。今夜,我禁军便以此军演见证我大新盖世英雄,为陛下贺!”
谢伯温想了想,道:“今夜百官俱在,还有家眷。千人太多,恐会惊扰,这样吧,从禁军中精选百人,足矣。”
费大通先瞄了一眼皇帝,便接着道:“便依谢相所言,从禁军中精选百人。赵展飞,田无期,你二人可有疑义?”
赵展飞抱拳施礼道:“燕山卫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亦然不惧。末将听凭安排。”
鲁王这时候出来道:“赵同知,为了公平起见,赵同知也准备单人独骑?”
赵展飞冷笑一声,果断说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行军打仗,可不是单挑。鲁王,末将刚才一直说的是本部。我燕山卫进不畏同死,退不怕同生,当日是末将率部狙敌,今日末将自然要带本部军演。”
鲁王笑笑道:“哦,这么说,我们今日能看到名闻天下的赵家军的表演了?”
赵展飞冷笑一声,拱了个手,不再多言语。这个安排其实是早就商量好的,前边的那些问答,尤其是皇帝的态度虽然一度让他胆战心惊,但最后好歹还是回到了正轨。为了今夜的争锋定论,赵家在丞相和禁军一系没少下血本,如今看来谢伯温和费大通一唱一和,基本还是按着大方向在走。剩下的就是看这个姓田的小崽子怎么出丑了。
一个走了狗屎运能够修行的平民小儿,居然想封侯!今夜就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