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德刚呵呵笑道:“院主单刀直入,果然是爽快人。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含糊了。据老朽所知,李姑娘现在仍然还在宫里。”
田无期微微皱了下眉头,道:“郑先生说笑了。田某虽然是山野中人,却未曾听得寻常百姓女子能夜宿禁宫?李晓月昨天进宫,今日仍未出来。这,说不过去吧。”
郑德刚道:“田院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皇宫大内,宫门重重。除了皇上和后妃,还住着其他皇家成员。老朽只能告诉院主,李姑娘被贵人赏识,邀请进宫,安全上绝对没有问题。至于什么时候出来,这个老朽的确不能妄加揣测,毕竟这是天家行事。”
田无期闻言也不动怒,淡淡说道:“郑老先生这是要蛊惑田某要勇闯皇城啊。也罢,烦请郑先生告知下李晓月在哪个宫,哪个殿田某自然会去找寻。”
此话一出,郑德刚和张大人俱是一愕。知道此子艺高人胆大,却不知道能如此嚣张跋扈!张大人下意识地就要摸向腰间的佩剑。郑德明眼疾手快,先是按住了张大人,然后看向田无期,一字一句地道:“田院主,话可不要乱讲。皇宫大内,不得放肆。”
田无期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郑先生。你们这些大人物啊,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然后又说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不懂规矩,这是何苦来哉?”
“院主说得好!”一声清亮的叫好声从大殿正门传了过来。
一个身材削瘦但面容坚毅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玄色长袍走了进来。或许是走的有些急,长袍上还带着些许灰尘。
他一进来,无论是德高望重的郑德刚还是倨傲不逊的张大人都站了起来,神态恭敬,垂手而立。
年轻人先是对两人颔首回礼,道:“郑先生,张大人两位辛苦。院主今日登门,却是两位的功劳。”然后立定身形,上下打量了一下田无期,赞叹道:“小王幼时侥幸拜的名师,也有机会学了些修行功夫,本来颇有些自得。母妃总是跟小王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王一直不信;今日见到院主,方知母妃所言不虚。小王见过田院主。”这话说的很有水平,表面上一句吹捧田无期的话都没有,但其实的意思却把田无期吹上了天。
演员外加妈宝男!如此年轻就玩如沐春风这套,张嘴就是我麻麻说过。虽然只是看了一眼,田无期直接就给这位老兄下了定义。
田无期起身,立定,拱手施礼道:“青山田无期,见过鲁王殿下。”
鲁王没有玩假装惊喜的弱智套路,比如“咦,你怎么知道孤王是鲁王呀?”这一手,反而是对田无期也拱手回礼,道:“小王数年之前就听闻《少年青山说》,时常诵读,也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慷慨之士方能做出如此激昂的诗篇!后来又得知院主今年先是在大都一骑当千,替我大新挣回了脸面;昨日又一剑诛念师,护卫了皇家尊严。如此神采,怎能不让小王心驰神往?院主请受小王一拜。”说着,就是躬身一礼。
田无期也不见脚下有什么动作,却在转瞬间就挪到了鲁王的侧身,避开了这一礼。他淡淡回答道:“无功不受禄,田某当不起殿下的礼。”
鲁王心下一凛,心道青山院主,果然名不虚传。自己居然一点都没看出田无期脚下的功夫,又是如何移动的。表面上鲁王依旧不动声色,温和地道:“院主不必过谦,小王不是为自己拜,而是为天下学子,世间苍生。”
嗯,有内味儿,这才是熟悉的高大上套路嘛,田无期心里默念道。
见田无期没有说话,只是素手静立,鲁王笑笑,岔开话题道:“院主莫怪,小王来迟,却非故意拿捏,实在是因为刚从宫中回来。说起来,还跟院主有几分关系呢?”
“哦?还请殿下明示。”
“姑苏陆家,乃是小王千里相邀。本来想着这长安城规矩颇多,总是压抑些,留宿八里庄,还是小王借了天大的人情,希望能给江南来的朋友一个舒心的环境。不料却被有心人惦记,险些酿出祸端。今日小王一早就进宫,正是父皇垂询此事。”
田无期有意无意地说道:“来到长安后,田某倒是听说楚王殿下母族才是出自江南,没想到殿下也对江南如此关心啊。”
鲁王不以为意地回答道:“呵呵,小王的三哥啊。他的母妃出自金陵,的确是钟鸣鼎食之家。不过这江南大了去了,总不能什么都是陈家的地盘吧。这天下,到底还是姓王。”
田无期想了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鲁王笑了笑,接着说道:“田院主倒是多心了,不瞒院主,姑苏陆家可不是小王的目标。”
“哦?”田无期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远在身边,近在眼前。小王所求的,正是院主你啊。”
看着鲁王殿下认真的眼神和诚挚的言语,田无期顿时一阵恶汗。他实现不习惯被一个男人如此挂心,哪怕只是嘴上说说。要按正常剧本演,作为一个平民百姓,他此时应该先惊后喜,然后纳头便拜,从此投入鲁王帐下,过上出生入死的打手生活。
田无期当然不是一般人,他努力控制了下情绪,很温和地说道:“殿下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田某山野中人,远在青州。自问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地方,怎会如此让殿下看重?”
鲁王殿下一声长笑,道:“院主可是不信?不瞒院主,小王虽说生于皇家,却身无长物,家无余财。所幸上天垂怜,让小王有了些许的修行天赋。小王自然不敢辜负,便接了这天赐之道。小王如今年岁尚浅,没有机会像我大哥一般驰骋疆场;也不能像我三哥一般一掷千金;更不像太子哥哥一般一样生来尊贵。小王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这十八年来日复一日的修行,靠的就是自己的汗水和努力。”
田无期点了点头道:“殿下千金之躯,却能潜心修行,这份坚毅果敢,的确非常人也。”
鲁王听了大为高兴,开心地道:“我就知道田院主最能懂我。说起来,小王和你一般年纪。若院主不嫌弃,我就喊你一声田兄弟。你我同为修行中人,只论修行,不谈出身。小王修的是家传功夫,早听闻过田兄弟的身手,神往已久。想必田兄弟也是艰难困苦,百煅成钢!还希望有机会田兄弟能为小王指导一番。”
田无期心道,老子可没你这么脑残,把自己往死里练。还天赋呢,咱可是随便练练就糊弄到今天了。他轻轻一笑道:“殿下出身高贵,小民岂敢高攀。再说了,山野中人,练的也不过是些乡野把式,上不得台面。”
鲁王道:“别的不说,就说田兄弟一手覆雨翻云,能把一介凡人一夜变成修行高手,说是通天神术也不为过啊。”
一翻话语下来,鲁王的看重和拉拢可以说是明火执仗。田无期则是不咸不淡,压根儿不想理会他的拉拢。
鲁王很诚实地说道:“田兄弟,你今日前来,小王甚是开心。能得识你这么一位少年英雄,小王亦有荣焉。只是如今陆家诸女奉令谕进了宫,什么时候出来小王也没底。小王如今已开立幕府,再进皇宫大内也只能请旨而行。不过,一旦有消息传来,小王自然第一时间告与田兄弟。你看可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田无期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了。至于这背后是不是这鲁王捣鬼,以人在宫里为由,实则扣为人质,田无期一时也无从判断。就算判断准了,这鲁王毕竟是皇帝亲生儿子,总不能一声不响地抓了拷问。如果说着鲁王上来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可恶嘴脸,直接翻脸也倒罢了。如今人家礼待有加,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田无期朝着鲁王道了声谢,拒绝了鲁王热情地留饭,告辞离开了鲁王府。
田无期转身离开王府之后,鲁王的神情就冷淡下来,他又重新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龙子血脉。鲁王坐在正殿的王位上,闭目无言。
郑德刚自然知道鲁王的思虑,轻声问道:“殿下看田无期此子如何?”
鲁王睁开眼睛,轻轻摇头,说道:“说他装傻充愣吧,却又给人感觉是一副真性情;说他真性情吧,却总觉得隔着一层信任。明明才是十几岁的年纪,却像是一只老狐狸一般,话里有话,滴水不漏。此子不简单。”
郑德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呵呵笑道:“殿下又何尝不是呢?”
这一句马屁段位颇高,鲁王殿下一下子笑了起来,道:“郑先生,您真是说笑了。”
大胡子张大人低声说道:“殿下,此子目无王法,嚣张跋扈,恐怕不是善良之辈。咱们如果拉拢他,日后他要惹出什么乱子来,咱们也得跟着他倒霉。我看还是小心些为好,就算此子是把刀子,但能伤人,也能伤己啊。”一番话说得也是有情有理,可见人不可貌相。此人虽是武将,却不是草包,甚至是心思细腻之辈。
鲁王闻言,冷冷地笑道:“就是要他这样的小子,去搅动长安城这一潭死水。事情惹得越大越好,否则,本王哪里有机会。”
“殿下!”郑德刚和张大人同时开口道。
鲁王摆了下手,站起身来,道:“本王既无天时,也无地利,更谈不上人和。如果不能用奇兵破局,如何和我那三位兄长一较高下!本王做那太平王爷,自然少不了锦衣玉食。然而本王乃是太祖的子孙,应天而生,如何能甘心平淡一生。何况郑先生和张指挥,还有追随我的诸位,本王岂能辜负你们的一片忠心?”
郑德刚和张大人对视了一眼,一个拱手,一个跪下,同声言道:“殿下乃真龙天子,臣等必将誓死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