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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小花

    后山,孙成毅,杨家兄弟等人俱在,看着不远处的战马。

    孙成毅道:“狗子,你想想办法,修个马厩。费用我会跟山长和院事提,这批战马,散开来,往山上养。鲜卑战马可以养在山前,北元的战马的能藏好就藏好,一匹也不许露出来。还有,这些马匹随身带着的武器和行囊也都收好,不要漏出来。这可不是玩笑的事,狗子,你和你弟给我精神点,这要是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杨家兄弟默然点头。

    孙成毅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先说一件事,以后咱再开会,高小树就不参加了。他现在有任务,老规矩,所有人都不许打听。小花和小橙子年岁都小,又是女孩,以后她们趁东主在山里的时候多跟着东主,也不掺和咱这边的事了。东主以前说过什么日报,周报,月报,年报。日报太勤,年报太久,我们就还是按月来算,只要大家能凑齐一半以上,每个月初一都开个会,我在我来带,我不在按年龄排序来带。”

    众人点头。

    孙成毅又道:“这次北上,算是咱们跟着东主的第一次行动。托东主的福,所获颇丰。下边让王轮给大家讲讲大都的事情。”

    王轮认认真真,客客观观地把在大都他参与的事情给大家说了一遍。他很有讲故事的天赋,纵然没有添油加醋,也把田无期一骑当千的事情讲的津津有味,有声有色。当然,这事本身也太过传奇,自然让人听得过瘾。

    “卧槽,东主简直是牲口!”不知是谁最后总结了一下,换来了众人的一致同意。

    “还有,”孙成毅笑意盈盈地道:“我估摸着我们很快就有师娘了。后边怎么安排到时候看。师娘现在也能修行,如果有可能,小花或者小橙子将来跟着也不吃亏。”

    这点连年龄最小的小橙子都能看出来,自然没什么好说。

    “最后一件事,”孙成毅道:“这次胶州倭乱,青州也有了不少流民。我会禀告东主,看能不能收留一些合适的人,不过,这事还不好说,毕竟胶州如果被官军收复了,这些人估计还得回去,咱现在有了马,还缺人!你们也都看看,宁缺毋滥!”

    众人再次点头应是,然后各自分散。

    这几日,青山的众人都忙的风风火火。青州城内外随着大军开拔,以及行省里派来的抚民官儿的赈灾,青州城倒是慢慢平静下来。

    胶东和南方的消息也不断传来,山东官军进展顺利,几路大军所到之处,倭人应声而逃。已经开始有逃难的农民开始返乡。江南也陆陆续续传来消息,似乎这次倭寇的确是全力进攻山东,只有小股倭寇侵扰江浙地区,但基本没有掀起什么水花,姑苏府,松江府包括川沙县俱是平安。李晓月也算是放了心。陆三娘经验十足,打算趁这个空档尽快启程,返回姑苏。

    日前大军在胶东扫荡倭寇,整个世道都太平了很多。基本没有什么山贼水匪趁机作乱--这时候跳出来,一是难保大军平乱之后顺便把自己剿了;这二来嘛,山贼也好,水匪也罢,大家都是汉人,一旦和下三烂的倭寇相提并论了,那算是名声扫地,无论是盗匪内部还是百姓方面都难交代的过去。

    毕竟绿林好汉喊的口号都是“替天行道,杀富济贫。”要是被扣上个通倭的帽子,那连造反都造的被人鄙视。

    李晓月离家多日,担心自己的父亲,自然也要随着陆三娘一起回返。田无期当然是万分不舍,不过他对别人可以不讲道理,对李晓月却没法用这套。

    田无期有心陪李晓月同下江南,顺道求亲。却几乎被青山上上下下喷了个球型。孟成京等人认为田无期是发情烧坏了脑子,一门子心思想到南方当倒插门女婿;孙成毅等人虽然不敢明说,却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的东主不应该离开青山,而是应该趁乱做点什么事情。就是李晓月自己,也不赞成田无期跟着自己上门。她虽然舍不得与田无期分开,却不愿意田无期这样上门,被人笑话。毕竟这个年头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上门求亲的,又不是山大王抢亲。

    田无期可以不顾及别人的看法,但是却不能不考虑李晓月的感受。

    如今这世道毕竟不太平,虽说江南肯定好过北地,但是这次既然北元能南下,下回倭寇或者其他什么牛鬼蛇神也不好说会不会再犯江南。李晓月这位速成的人识修行者虽然修的是最顶尖的功法,但毕竟时日太短,更重要的是她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别说退敌,能不能自保都是个问题。

    当然另外还有一点,李晓月这一走可以说是山高路远,没有人陪在她身边,田无期是真的放不下心。

    这时候勇敢站出来出来帮他解决问题的是高小花这个小姑娘。

    高小花今年刚好十二岁,长得文文静静,柔柔弱弱。不像七岁的小橙子那样天真烂漫,活泼机灵;高小花和他那个哥哥高小树倒是颇为相似,说话不多,但是做事却很稳重。

    高家兄妹其实是青州本地人,都是苦命的孩子。爹娘前几年死于时疫,两人成了孤儿,靠在村子里吃百家饭凑合长着,相依为命。要不是当年田无期把书院开在青山,收留了这对孤儿兄妹,怕他俩早就变成山间野狗的口粮了。

    或许是女孩早熟些,高小花这几年倒是长高了不少。小人儿虽然瘦瘦的,但是眉目渐开,已经是个很耐看的女孩。

    她是农家出身,又跟着哥哥要了几个月的饭,吃苦吃惯了,就怕闲着。如今看着哥哥有了差事要做,她也想能给自己的哥哥,还有几位兄长帮帮忙。

    更重要的,她很喜欢李晓月,也很羡慕李晓月。

    她从来没见过像李晓月这样美丽的女子,而且李晓月还懂药材,会做生意。简直是她小小生命里的大大的爱豆。当她知道李晓月不能长留青山的时候,她有些伤心,似乎为自己不能再和喜欢崇拜的人在一起感到难过。不过很快,高小花似乎感觉到东主不想李晓月独自动身,想找人护着李晓月,或者说陪着李晓月。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是很恐怖的。虽然高小花还不是女人,只是一个小女孩。但这不妨碍她有自己的看法。毕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早就在小小的年纪知道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和社会的世态炎凉。

    高小花想到了就去做,她先告诉了自己的嫡亲哥哥高小树,又告诉了领头的大哥孙成毅,还有胖胖的王大轮。胖哥哥是最好的,经常给她和小橙子买青州城里的点心。

    高小树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嫡亲妹妹离开。妹妹是他当年一口饭一口饭要回来亲自拉扯大的。没有经历过丧失双亲,饥荒苦难的人是没有办法理解这种相依为命的兄妹之情。

    孙成毅比较冷静,他也疼爱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妹妹。不过他也知道,青山书院现在没有女先生,书院里的这些东西似乎也不适合高小花。如果能跟着陆家和李晓月学点岐黄之道,经营之术,未尝也不是一条好路。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有自己人陪在李晓月身边,东主也会安心些。

    高小树很快就被高小花,或者说他自己说服了。他现在忙着跟高进宝种地,几乎没时间照顾自己的妹子。当然,自己的妹子现在也不需要他照顾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自己的妹子过上好日子。如今能找到一条出路,即使在舍不得他也愿意。

    当田无期看见高小花背着一个小包袱,站在他面前,非常平静地说要跟李晓月走的时候,他是真真的大吃一惊,接着就是深深地感动。

    虽然高小花反复强调是请东主帮忙求李家允许她跟着学本事,田无期岂能不知这是高小花结草衔环,报答他的收养之恩。

    田无期摸了摸高小花的脑袋,这个当年头发枯黄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有了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温柔地说道:“小花,不用去。哥哥们对你不好吗?还是书院少了你一口吃的?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没有必要。我当年是帮了你们,可我从来没想过要你们报答,只是希望你们有口饭吃,好好的过日子。”

    高小花那双虽然不大但却很耐看的细长眼睛顿时流下了两行清泪,她摇着头,声音很小,却很坚定地道:“东主,求您让我去吧。大道理我不会说,我想跟着晓月姐姐学本事,不会给她添麻烦。您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晓月姐姐。”

    有些话不用天天说,都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无心插柳,如今竟然换来了千里为报,绿树成荫!

    田无期在这一瞬间甚至都有了强留下李晓月,直接解决这个问题的打算。他看了一眼高小花身后的高小树和孙成毅,两个人一个人抬头看天,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流出来;一个人眼圈红红的朝着田无期点头。

    “东主,让她去吧。咱们青山的孩子到哪里都不会让您丢脸的。”孙成毅低声道。

    高小花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给田无期磕了三个头,泪珠也随着磕在了青山的青砖上,砸成了八瓣,晶莹剔透。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换上了笑脸:“东主,我还没出过青州城呢,这次有机会出远门,还是江南,我真的好开心。听说江南可漂亮了……”

    田无期沉默地看着努力在他面前装作开心样子的高小花,眉头先是皱着,慢慢的也随着小女孩认真描述她心中的江南景象化了开来,他轻轻地道:“去吧,小花。陪着你的月儿姐姐好好玩一玩,东主答应你,会尽快把你接回家。”

    当年是我给你们了一个家,如今,却何尝不是你们给了我一个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