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往东有座崂山。崂山,东高而悬崖傍海,西缓而丘陵起伏。华夏大地海岸线绵延万里,崂山第一。自古就有着海上“第一名山”之称。
崂山上有座太清宫。崂山方圆百里,山间自有有颇多的道观庙宇,号称九宫八观七十二庵。事实上峰前崖后,山坳涧旁还有很多小道庵,何止百计。而在这诸多道观中,以太清为尊。太清宫说不上奢侈华贵,金玉满堂,却大气磅礴,巍然而立。
崂山山势涧壑曲折,山峦峭拔耸秀,自是美不胜收。今日的山涧里多了一袭青衫,更显清秀。
田无期看着这记忆中熟悉却实际上非常陌生的山路海景,一直深藏在心底的那份刻骨铭心骤然而起。
只可叹崂山依旧,斯人已矣。
田无期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八年了。无论是记忆中的十八岁在法律上成年,还是演义中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都已经算得上是一个独立的人了。他曾通读这个世界的史书,有三皇五帝,也有秦汉唐宋,但是却与前世九年义务教育科普的大相径庭。朝代起止,重要事件,有能对上号的,但更多的却是迥然不同。最明显的就是整个大陆的历史是基于修行大事而不是王朝更替。很多的神话传奇,甚至是奇珍异兽都是真实存在的。
田无期一度认为这是开天辟地的那位老兄的科技树点歪了,从而由量变引发的质变。
田无期很快放弃了研究历史,转而想从地理和天文上证明这依然是他熟悉的那个地球。他曾远穿大漠走陆路去了西方世界,甚至也忽悠着师兄带自己从东边扬帆出海,九浅,一深,啊不,九正一偏的山脉走向与海洋轮廓,和神出鬼没,偶尔惊鸿一蹩的山海异兽更让田无期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算球,既来之,则安之吧。田无期最终决定和自己和解,毕竟世界不会轻易崩塌嘛,Letitgo!
或许是海天一色,或许是山雾弥漫,田无期很久没有这种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感觉了。他站在巨峰峰顶,一阵沉默。那日他在王大轮家里挥袖击恶客之后,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崂山的名字,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天那时那个地方,就想再去故地看看--田无期本来修的就是逍遥,行的就是自在。既然想去看看,那就去看看。
这一世的崂山风景好像更美些啊,只是也更孤独些。田无期站在崂山主峰巨峰峰顶,看着山海相连,云飞霞飘,远处隐约间显现出的琼楼玉宇,一时间竟有些痴了。他体内的元气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顿悟和大自然的神奇,开始兴奋起来,顺着督脉由曲骨穴向后沿着后背往上走,到达头顶再往前穿过两眼之间,最后到达口腔上颚的龈交穴。一口浊气呼出,田无期也回过神来。没想到任脉通透之后的第四年,他的督脉终于也开始松动了,虽然这只是第一口气。但是只要摸到了门槛,后边也就只是时间问题和契机问题了。
崂山果然是福地啊!田无期有些美滋滋的想。本来只是想来随便看看,没想到一下子把自己看到了地破上,终于离天命只差一步了。田无期还没来得及感慨下人生,便心有所觉,转身回首。
不远处正有两名道人前后走来。前边是个老道人,有些清瘦,手里拿着一袭拂尘,身上的道袍质地却是精良,行走间被阳光晒得反射出丝丝金光。后边的老道看起来稍年轻些,却非常高大,手里提着道剑一把,道袍随风而动,颇有气势。两人走到离田无期三丈距离时候停了下来,清瘦老道微微一笑,拂尘一甩,行了个礼,“无量天尊,贫道冲虚,今日有幸得见小先生感悟天地,可喜可贺。”
田无期颔首回礼,淡然一笑。
高大老道却是眉头一皱,道:“贫道广虚,不知少年你姓甚名谁,师从何处,来我崂山何为?”
田无期本来对前边的清瘦老道颇有好感,这时听到后边的老道有些咄咄逼人,心中有些不喜,淡淡地道:
“崂山在此不知千万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倒是好大的口气。”
“竖子无礼!我乃崂山太清宫传功长老广虚真人,这位乃是我掌教师兄冲虚真人。你既无通传,又贸然登山,意欲何为!”广虚老道听闻田无期有些嘲弄的回答,顿时恼怒。
“师弟不可无礼。”冲虚老道对广虚一声清喝,然后对田无期道:
“无量天尊。小先生莫怪,方才太清显灵,海上仙山显现,刚才又感知到有我道门的元气波动,本想着是我道门哪位前辈高人到此,不想却是小先生在此破镜,也是我崂山之福。”
田无期倒是有些感兴趣了,他刚才沉浸在感悟中,内敛的元气因脉络打通而外放,虽然很快就控制好,但不料竟然被有心人感知到,更有意思的是这个老道居然能感知到他修的是道门心法。其实,倒是田无期多虑了,今日机缘巧合,若不是海上显现海市蜃楼,冲虚真人绝不会关注这边,自然不会知晓到田无期刚好有所精进。
“久闻太清宫乃是崂山宫观之首,崂山也是全真教北派重地,盛名之下无虚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青山书院,田无期。”
“原来是你。”广虚真人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大怒,“你这小儿,可是你在青州斩我徒儿右手,毁他道心?你居然敢上我崂山,真是找死!”
“哦,还真是有缘。”田无期也有些惊讶,崂山这么大,居然随便一碰就碰到了有因果的人。他不由想起了被他用茶杯碎片削掉右手的琅琊王氏的年轻人,和那个吐了一口老血的中年道人。“那个平阳道士,又是谁的徒弟?”
“正是劣徒。”冲虚真人闻言,缓缓点头道。
“哦,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广虚老道,你和你那个垃圾徒弟倒是真是一脉相承。”田无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竖子敢尔!”广虚真人听闻田无期如此蔑视他,新仇加旧恨,如何还能还忍得住,右手捏了一个剑诀,道剑“刷”的一下飞出,斩向田无期的右手。
“师弟不可。”冲虚老道一声喝令,可惜没有拦住他那脾气火爆的师弟。
田无期冷哼一声,脚下不动,身子略收,右手弹出一指。说时迟,那时快。他这一指刚好弹在飞剑的前段,“铮咛”一声,飞剑擦着田无期的面前飞上了天空,吹起了他的几丝长发。
广虚真人看见自己的飞剑居然无效,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怒,一声大喝,右手一转一沉,收剑回手,然后以更快的速再出一剑度扎向田无期的右手。
田无期看了飞剑再次刺来,眼中一寒,身子微斜,右脚支地,左脚转圈。右手伸出的两指夹住飞剑中间,元气自丹田旋转,瞬时传到右手的食指中指。手腕发力,元气自指尖溢出,“当啷”一声,飞剑被他一折两断,转回来的身子刚好借力踢出一脚,把断掉的飞剑前段踢向了广虚,速度竟比刚才广虚御剑更快。
伴着一声“住手!”冲虚真人拂尘一拂,看似轻飘无力的拂尘刚好撞到断掉飞剑的前端,一声尖锐的撞击声后,歪歪扭扭的半截飞剑似是不甘心的掉落下来,几丝拂尘也跟着飘落人间。广虚真人这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没想到自己打磨多年的道剑居然一个照面就被人断掉,心神大震。还好广虚真人也是经历过风浪的老手,道剑被毁,道心受创,这时候一口血喷出反倒是能缓解他因飞剑断线而受的内伤。
广虚真人还未松完这一口气,就隐约觉得有另一道劲风袭来。旁边师兄熟悉的拂尘也是扬起,捂着胸口,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师兄的拂尘和自己的另外半截断剑战在了一起。
田无期压根也没指望那半截断剑能有什么效果。这本来就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还是自己后边的栖身跟进。他手持另外的半截断剑,欺身向前,斩向了广虚。
不料旁边的冲虚真人似乎看破了他的想法,先是拂尘上扬打飞了前半段飞剑,接着下拂,挥出了一圈真气,护住了广虚真人。同时人踏前一步,左掌伸出。田无期人在半空就已经刷刷斩了两剑,看这两道剑气均是像撞到波纹墙壁之后,不退反进,右手继续下斩的同时,左手成刀,也挥了下去。
砰砰砰几声,剑斩对尘挥,手刀对拂掌。数招过后,田无期借力飘回了原来的位置,像是一直没动一般。
广虚真人这才是一阵后怕,没想到此子居然如此心狠,见断剑不见成效,居然持剑上前欲近身斩杀自己。如不是师兄在此,他今天真有可能交代在这里。他这时锐气全完,捂着自己的胸膛,努力让自己不要吐出第二口血。
“小田先生且慢。”冲虚真人收回拂尘,凝声道:“我师弟性情刚烈,纵使他出手在先,却并无杀意。小田先生你这般狠绝,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