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大理石少卿、都察院左都御史三人一商量,这事他们还真没法评判,只能写成奏折,呈给永乐皇帝了,等待皇帝裁决。
姜士坊就是在混淆概念,秦睿教他的。
七百万贯宝钞,加上秦睿拿走的七百万贯的棉花、棉布,按照三十税一的比例,也不过才五十万贯。七百万贯宝钞,姜士坊分了两百万贯,只要补齐了这五十万贯的缺口,再大义凛然得拿出几十万贯来。
剩下的钱,对于朝廷来说,这没办法治罪姜士坊。道德谴责也不行,人家还捐了三十万贯来治河、修桥、铺路。谁要是道德谴责,先捐出三十万贯来再说,还不能是贪赃受贿、盘剥百姓的钱。后世这种事多了去了,不就是立牌坊嘛!做了坏事怎么滴?先把人设立好,然后找漏洞,钻空子。
法无禁止即可为。没有严禁官府作为主体,参与商号的经营,是交易双方都不信任,所以才由官府出面作保。作为姜士坊,可以大义凛然地说,为了保护百姓不受奸商蒙骗,引发社会危机。
三司的奏折让朱棣很为难,要说姜士坊有罪,他确实拿钱了;要说姜士坊没罪,他拿的钱既不是朝廷,也不是百姓身上搜刮来的。
朱棣将户部尚书夏原吉、吏部尚书蹇义、左都御史刘观、刑部尚书吴中召到了武英殿,讨论此事。
三位尚书加上左都御史,除了夏原吉之外稍微偏向姜士坊外,其他人对此态度都是模棱两可。其实他们也并不觉得姜士坊有罪,他们就是觉得姜士坊拿的太多了,而且是合理合法的拿,这让他们觉得有点心理失衡。
姜士坊的行为,从他们内心来说,是非常支持的,如果朝廷允许了这个做法,那么文官们就多了一条发财的道路。
姜士坊这次被陷害,是权力争斗引起的,是赵王和太子一次很小的权力斗争而已,在场四位大臣心里门清,这四位可是坚定的朱棣拥护者,只遵从朱棣的意志。
“陛下,臣觉得姜士坊的所作所为,倒也不失为一条富民的道路。”身为户部尚书的夏原吉,想法很简单,一个州能交50万贯的商税,大明总共1000多个州府县,有两成能够达到这个水平,朝廷一年就能增长一亿贯的收入,他这个户部尚书就轻松多了。
夏原吉现在日子过得很舒心,既有钱、又有粮,宝钞币值还稳定,秦睿时不时还给他出一些奇招,在不经意间,帮着户部增加收入。在夏原吉看来,只要不害民,官府出面赚点钱,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去年朝廷就做了一笔一亿贯的大生意,也没看文官出来指责朝廷。
文官有个最大的特点,用现在的话,称之为双标狗。他们赞成符合自己利益的价值判断或者行动,反对或者限制不符合自己利益的价值判断或者行动。
当然,文官首先要有立场,这次攻击姜士坊的人,都是赵王的拥趸者,帮赵王摇旗呐喊,期望来人有从龙之功。
“秦睿曾在朕面前说过一句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当官不让百姓富,犹如出门不穿裤。他给朕解释说,为官一任,就当造福一方。但朝廷大部分官员,都是庸庸碌碌,不思进取之辈。明知道一件事,有利于百姓,但他们怕被御史攻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宁可不做。”朱棣坐在御座上,看着夏原吉等人,慢慢说道。
“陛下,秦睿的话,虽然有些粗鄙,但臣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吏部尚书蹇义听了之后,表态了,“吏部每次京察与大计时,臣都有一种莫名之感,不知考察的官员,究竟做了哪些成绩?”
所谓京察,就是考察官员的四格八法,四格分别是守、政、才、年,守是操守廉贪,政是政务勤怠,才是才能高低,年是年龄大小;八法则是贪、酷、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
大计,一般是上级考核下属并给出评语,吏部再派人观察,做出评价。
每逢京察大计,作为吏部尚书的蹇义就头疼,看着这些官员的考核表,大都是德才兼备之人,但他就是没看到这些德才兼备之人,做了什么有益于百姓的事情。
自隋唐以来,科举制开始兴盛,门阀、士族式微,到了宋朝科举最终成为主导,儒家思想才算正式一统江湖,文官开始拧成一股绳跟君权对立,开始夺取治权。
这群文官知道依靠孔孟之言,治理国家根本不行,所以他们就夸大了“礼”,提升了“德”,用这两个字来忽悠君王,然后再用仁义来标榜自己。至于百姓活得如何,官员并不在乎。
所以蹇义的疑问就是在此,这些官员除了提升自我修养之外,到底给百姓做了什么?判了两个案子?修了一条路?治了一段河?除此之外呢?
秦睿来自后世,自然懂一个道理,以文理政,以理强国,以商富民。文人打理政务还有两把刀,想靠文人强国富民,秦睿想找个地方去呵呵冷笑两声。
虽然秦睿前世也是半个文人,但他就是看不上这群人。
秦睿也想跟朱棣讲这些啊,但是朱棣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君权,自己的帝位。至于国强民富,在他眼里大明的国力,已经屹立于世界之巅了,所以秦睿就懒得跟朱棣说了。
朱棣听了蹇义的话后,也是若有所思,如果他再年轻个二十年,秦睿提出的一些观点或者方法,他都敢大刀阔斧的去干。
现在他都是年逾花甲的老头子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去追随朱元璋了,时间来不及了。朱棣当然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孙子,所以秦睿提出在西山建立煤炭商号作实验时,他同意了。
朱棣心里也清楚,姜士坊的做法确实让涿州部分百姓受益了,朝廷也间接受益了,是值得鼓励的行为。但身为帝王,他还要考虑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一旦放开这种事,大明的官员会不会借官办商号残民害民。他太清楚文官的尿性了,给他条缝,他们能钻出一条深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