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司公事房中,赛哈智看着各个渠道送上来的消息,跟身边的师爷说道,"老刘,你的意思是秦氏商号的这火,是秦睿自己放的?"
刘师爷拿着一份情报,放到了赛哈智眼前,说道,"严格意义上说,他只是在秦氏商号里面,撒了许多助燃的东西。大人,刘童送上来的消息,他和鲁胜去秦氏商号,取出相关资料之后,将很多油倒在了地上,他们正准备放火,结果有人来帮他们点着了火。"
赛哈智接过情报后,快速浏览了一下,额头紧蹙,"秦睿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刘师爷笑着说道,"现在北平城到处谣传,是凶手派人放火烧了秦氏商号。我猜本来秦睿想演一处苦肉计,结果凶手自己弄巧成拙,出手帮了秦睿。"
刘师爷还真猜对了,秦睿本来的打算就是准备自己放火,没想到富阳侯来帮了个忙。
秦睿的想法很简单,自己演一处苦情戏,把水搅浑,这样秦仁礼或许还能早点出来。
一瓶酒的记录而已,就算查到谁头上,对方也完全可以抵赖,推脱自己送人了,又或者喝完扔掉了,顶多也就是一身脏水而已。
万万没想到,富阳侯脑袋秀逗了,居然派人来毁尸灭迹。本来要秦睿自己承担秦氏商号的损失,现在富阳侯居然出来做冤大头,秦睿做梦都想笑。
头疼的事情扔给了富阳侯,秦睿则跑去逍遥了。
莳花阁,柳如是房中,秦睿躺在床上,听着柳如是弹奏。悠悠古筝之声,琴到出尘之处,给人以悦耳动容的感觉。
"梅姐姐那边,还没有消息穿回来吗?"躺在床上的秦睿,轻声的问道。
"还没!已经快两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会不会记错了?"柳如是边弹琴边回道。
秦睿也怀疑,前世赫赫有名的石见银山,应该很大,怎么可能找不到呢?要知道大明后期,大量白银流入大明,有三分之一是从石见银山来的。
"不可能啊,日本石见银山,美洲旧金山,澳洲新金山,我印象很深的!"秦睿摸了摸脑壳,有些糊涂了,难道自己穿越了个假地球?
听着秦睿又是银山,又是金山,柳如是停下了弹奏古筝的手,瞪大眼睛,瞅着秦睿。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秦睿听到古筝之声停下,扭头看了看柳如是,看到她疑惑的表情,就先出言堵住了准备问话的柳如是。
柳如是先怔了一下,然后说道,"再等几天看看吧,不行就再派一拨人,去一下日本,看看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情?"
"姐,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让梅姐一个女人,去那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秦睿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古筝前面坐了下来。
"瑾瑜自己要去,两亿两白银,光用钱砸,我们就能让朱棣不得安生!"柳如是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行了,他本来就不安生,你以为做皇帝真的轻松吗?"秦睿用手拨了一下琴弦,铮铮之声响起。
皇帝,一国之君,上天之子,万人俯首,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以说,皇帝就是人类的巅峰。
从古到今,无数枭雄、英雄都梦寐以求的位子。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的风光,可惜没有看到背后的艰辛:做皇帝,首先要担心是被人夺位,外族谋位,权臣谋位,武将谋位,亲戚谋位,儿子谋位,老婆谋位;这还不算什么,看似护卫重重的皇帝,其实连自己人身安全都很难保障,被毒杀、刺杀、兵杀、俘杀的比比皆是,死于近臣、宦官、亲戚、妻儿之手更是枚不胜举;当昏君就容易被权臣谋朝篡位,当明君更难,天天无数的奏折、政事等着你。
秦睿一个小小的从五品,要逛青楼都要挤出时间来,更何况皇帝。秦睿恶意揣测,朱棣临幸妃子时,估计全程都没有交流,叉叉圈圈完毕之后,提裤子就走,那些妃子就像后世的硅胶娃娃或者****。
"再说了,他也没几年的活头了,你何必还为几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呢?"秦睿手继续胡乱拨着琴弦,以此掩盖自己的声音。
"你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的锥心之疼,你怎么会理解?"柳如是脸色变了又变。
"也许吧!不过按照你的年纪,好像也是靖难之变后出生的吧?你对那场变故,印象也不会很深吧?"秦睿的手停了下来,看着柳如是说道。
"是的。但你以为朱棣做了皇帝之后,就会罢手吗?我跟着父亲、母亲颠沛流离,终日躲藏,可朱棣派出的杀手一波又一波,母亲死在我面前,我躲在地窖中,眼睁睁什么也不能做!父亲的侍卫遭遇杀手追杀,带着襁褓中的弟弟跳崖,我躲在草丛中,就看着这种人间惨剧的发生!你说,如果是你,你的恨会消除吗?你的仇能放下吗?"柳如是说着,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古人诚不我欺!"秦睿听了之后,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世上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刀子没插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别人的痛。我们眼中看到的、听到的,往往只是事情的表面,永远不会考虑当事人的内在情绪。
看到有人闯红灯,就指责别人不遵守交通规则,却不知道人家着急去给孩子买药。
看到有人不给老弱病残让座,就指责别人不尊老爱幼,却不知道人家已经连续加班几天,已经身心疲惫。
看到有人遭遇家暴,就指责男人不是东西,却不知道女人所作所为触及了男人底线。
站在道德高点,以结果来想象、推导出自己需要的过程,然后慷慨陈词、义愤填膺,让自己变身为正义使者,这是许多人曾经做过、现在正在做、以后还会做的事情。
人性中最大问题,就是总站在自己的角度,把自己当做道德标准,用上帝一样的视角,去评判和指责他人,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就是圣人。
其实,越是这样无端的指责别人,越是愚蠢和无知,永远不要站在自己的角度,以自己狭隘的认知去揣测别人的世界,因为我们都没有资格。
秦睿能想象得出,彼时彼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弟弟死在自己面前,柳如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和那种锥心之疼。
这种恨是深入骨髓的,是刻骨铭心的,除了死亡,是没有办法消除的。
秦睿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