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瑾瑜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
瓦剌灰从一个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武者,又成了一个身材岣嵝、慈眉善目的庄户人。
人有千面,心有千变,知道的不能全说,看到的不能全信,听到的不能全信,大明是个凉薄的社会,凉薄到秦睿穿着棉衣棉裤都觉得冷!
当秦睿听到北平府发生的事情之后,感觉自己像是在大冬天,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浑身发抖!整整十五条人命,金纯跟杨荣反而觉得自己处置有力,防止了大规模骚动,颇为自得,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秦睿,应该为此次事件负全部责任。
秦睿恨这天道不公,秦睿感叹这人世荒唐,上位者从来不怜惜人命,只为自己的位子着想。秦睿想大喊天道苍苍,地道茫茫,人道在哪里?话堵在喉咙里,想喊却无力,怎么也喊不出来!
秦睿错了吗?秦睿有什么错?无非想让役夫们过个好年而已!役夫们错了吗?大家同为役夫,凭什么差别对待?就因为他们跟了好领导?金纯、杨荣错了吗?如果不杀几个猴,新建好的北平行在搞不好就没了,那么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因此再度受灾。看上去谁都没有错,问题就是十五条人命就这么白白的没了。
这操蛋的制度!秦睿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摔了出去,咔嚓一声脆响,瓷片到处飞溅。
“老张,这次好像秦少真的怒了?”姬友收回伸进书房的头,对着正在眯着双眼晒太阳的张鹏说道。
“还是年纪太小,没经历过事啊,见不得人间疾苦,见不得人间不公!这个槛只能自己过,过不去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张鹏对这种消息似乎无感,也许是麻木了,也许是久立战场见惯了死人的场面。
“……”姬友被张鹏这么一说,倒是无语了!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这句话不仅仅说的是武将,还有文臣,文臣们制定政策时,往往背后也是这样的局面。商鞅的变法、范仲淹的庆历新政、王安石的熙宁变法,都是为国为民,变法实行之时,背后又有多少累累白骨。
秦睿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后世的网络如此发达,堪称信息爆炸,讲这些知识的帖子多了去了。
问题是看帖子分析和现实遇到是两回事,打个简单的比方,看某音JC叔叔给违规车辆贴条,人人高呼JC叔叔乃正义化身;如果自己的车被贴条,个个都会骂JC不通情达理。
秦睿连续摔了三个杯子,终于平静了下来,气也撒完了,小声的念叨着,“看不惯就别看,闭不上眼就忍着,忍着忍着,血就冷了,心就硬了……”
自我催眠也是改善自我状态的一种简单疗法,人为什么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个样子,自我催眠起了不小作用,秦睿现在就采用这样方式来麻醉自己。
第二天一早,秦睿又满血复活了过来,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一个成年人必备的素质。做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或许会更加快乐一些,就像大虫和大猫那样,整天吃饱了晒着太阳睡大觉,闲着没事找秦睿、秦睿撸一下。
带着讲义和实验器材,秦睿继续给学生们讲课,基础课程现在由宋世杰代理了,拿着高薪也要干点活啊。秦睿将半个月的课程压缩到了2天,因为他还要去北平城,继续当监工,造房子。“老宋,我这次去,最少半个月,课程我讲完了,轮到我的课,就把这些习题给学生们做,答案也有了,让左义、陆吉平、马隆三个人给学生讲,让他们锻炼一下!”
“秦少,你这是打算培养继承人吗?”宋世杰听了秦睿的话之后,不解问道。
秦睿觉得更改亲自上阵的教学方式,采用后世导师带研究生、博士生,然后学生给本科生上课的方式,这样可以着重培养自己看中的人才,自己也不累。
交代好一切之后,秦睿带着自己选出来的十个学生、袁吉、张鹏、姬友,出发去了北平城,在涿州城的时候,与姜士坊和范季贤碰了一下,三个人详细讨论一下棉花种植的计划,因为二月就要开始棉花的育种了,秦睿准备采用后世通用的方法,先育苗再移苗的方式,这样可以挑选出比较优质的棉花苗,为丰收打好基础!
工部屯田清吏司的棉花种植能手已经在涿州城里呆了小半年,被秦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直憋着一股劲呢,终于要轮到他们大显身手了。
讨论好方案后,秦睿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再次光临北平城,秦睿在正阳门下,看着巍峨的城墙,久久不动。秦兴武一群人看着秦睿,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秦睿这次来北平城的心态变了,变得与前几次来都不一样了,以前或是好奇、或是被迫,但这次他是很主动的想来这里。
“金大人,下官考虑不周,致使役夫们发生骚乱,特来请罪!”秦睿入了北平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金纯面前认错,出来混的,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我个人对你这种体恤百姓的做法,是支持的。但朝廷有朝廷的难处,我们首先要考虑大局。”金纯倒是没有过多的责备秦睿,毕竟秦睿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是是,下官年纪小,眼界浅,见识有限,万死!”秦睿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行了,知道你心里不服,不用在我这阴阳怪气的。老夫还是那句话,朝廷有朝廷的难处!等你有一天身居高位时,你就会知道治国如烹鲜的道路,就会发现到处都是牢笼!”金纯有心好好教导眼前这块璞玉,或许他日能留一份香火之情,官场的规则就是这样。
秦睿和金纯也没有就役夫的问题纠缠太多,两人将开春后的工作碰了一下之后,就分开了。走出金纯的公房,秦睿望着天空中的白云,吐了一口气,似乎秦睿已经向这个社会认怂了,又似乎秦睿对这个社会更咬牙切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