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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5章 少弱之君

    “咦?”

    “快看!”

    “怎似是阳侍中?”

    “阳侍中圣眷正隆,怎跪在殿外?”

    未央宫内,宫女一声娇呵,顿时惹得身旁的姐妹纷纷驻足。

    但没等有人作答,一声阴柔到有些怪异的轻斥声响起,便惹得众宫女顿做鸟兽散。

    “噤声!”

    ·

    听着远处的交谈声,阳毅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身体重心左右交替着换了换,以缓解膝盖的酸痛。

    ——在阳毅不顾刘盈劝阻,硬着头皮说出‘樊哙当斩’的第三桩罪证后,太后吕雉,竟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昏了过去!

    那一瞬间,长信殿可谓是鸡飞狗跳,就连一直面带激奋,好似偶遇知音般紧盯阳毅的中郎将季布,也是惊慌失措的跑出殿去,直冲向太医属衙。

    天子刘盈更是不用说,不等吕雉的头跌到御塌,便赶忙上前搀扶住自己的母亲,眨眼间便哭成了泪人。

    而阳毅,这个‘把太后气到当场昏厥’的罪魁祸首,被所有人都遗忘在了角落……

    “唉~”

    “刘汉以孝治国啊……”

    “怎么就忘了呢?”

    阳毅依稀还记得,前世求学之时,恩师为了学子们的功课好记,所做的那段顺口溜。

    “秦皇尚武喜酷吏,刘汉以孝定河川;隋唐多为武夫乱,宋明党争亡江山……”

    略带感怀的莫念出这段顺口溜,阳毅不由哀叹一气。

    直到日暮西山,夕阳西下,天子刘盈略带忧愁的身影,才从阳毅身旁走过。

    复又过了许久,待天色完全黑下来,灯火通明的未央宫中,才走出一道躬腰疾行的身影。

    “阳侍中,陛下有请……”

    ※※※※※※※※※※

    “通通退下!”

    等阳毅再次走入宣室殿,刘盈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殿内只剩下一跪、一立两道身影。

    看着刘盈目光中掩饰不下的恼怒,以及若隐若现的些许纠结,阳毅不由苦涩一叹,却没再开口。

    ——作为帝王,尤其是刘汉天子、太祖高皇帝刘邦的继任者,此时的刘盈,还是太过‘善良’了些……

    但对此,阳毅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难道要阳毅告诉刘盈:七年之后,你就要死了,你娘就要临朝称制了?

    还是告诉刘盈:十一年后,你儿子也要被你娘弄死,吕家的男人都人均王侯将相了?

    不能。

    无论是刘盈英年早逝、吕后临朝称制,还是前少帝死于嘴硬、吕氏子弟祸乱朝纲,乃至于诸侯大臣内外勾结,诛灭诸吕、迎代王刘恒入继大统……

    这一切明确记录在青史上的事,阳毅都不能说。

    非但不能对刘盈说,当今天下二千二百余万汉人,阳毅对谁都不能说。

    阳毅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的去帮助刘盈,阻止这个时间线的历史,发展成为原本历史那般,令人摇头叹息的模样。

    而要想做到这一点,挡在阳毅面前的第一道障碍,就是太后吕雉……

    “朕闻卿自午时,便久跪于宣室殿外?”

    “此因何故?”

    刘盈一声余怒未消的询问,将阳毅飞散的思绪拉回,就见阳毅惨然一笑,缓缓将额头靠在了脚下的陈木地板之上。

    “臣,有罪……”

    “故臣自罚久跪,以待陛下降罪于臣……”

    看着阳毅缓缓叩下的头颅,刘盈心中,莫名感到一阵刺痛。

    对这个从小和自己玩到大的‘太子陪读’,刘盈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尤其是在刘盈头顶太子之名,生、长于深宫的大半人生中,这般真挚而又纯粹的友谊,对刘盈而言更显珍贵。

    若非如此,刘盈也不可能在今日,那般重要的军议当中,放心将阳毅安排成自己的托。

    但此刻,当阳毅满目惨然的在面前叩首告罪,刘盈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卿……何罪?”

    迟疑的吐出这句话,刘盈面上纠结之色更甚。

    ——刘盈自己也不知道,这句从未在脑海中出现过的话,是怎么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

    但阳毅的回答,却让那一抹纠结迅速消散,转而由一股名为‘恨其不争’的情绪所替代。

    “臣之罪,乃当百官之面直谏,致使太后羞愤难抑……”

    “住口!”

    阳毅话音未落,刘盈便再次罕见的发出了嘶哑的咆哮声。

    算上方才,在长乐宫那几声呵斥,刘盈这一生少有的几次失态,几乎全都集中在了今天。

    但对于刘盈的恼怒,阳毅却丝毫不畏惧,只底气十足的挺直上半身,孑然跪立于殿中央。

    “阳毅!”

    就见刘盈又是一声号呵,旋即环顾一圈四周,确定殿内没有第三个活物之后,才快步来到了阳毅身旁。

    “得议和之果,卿便已是大功告成,何至于此?”

    “卿何以几度重提舞阳侯事,乃至太后颜面尽失啊!!!”

    看着刘盈吃力的将声线压到最低,嘴上却问出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阳毅在片刻之前暖起来的心,在此刻便又沉了下去。

    “唉……”

    “这位陛下,实在是天真到让人……”

    暗自摇头一笑,阳毅便稍抬起头,同样压低声线问道:“舞阳侯意欲何为,陛下莫非不知?”

    “前时,太后私赦舞阳侯死罪,复其官、爵之事,陛下莫非亦不知?”

    见阳毅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倒是又将问题仍回给自己,刘盈面色稍一滞,顿时有些纠结起来。

    “舞阳侯之议,左右不过好大喜功,贪恋兵权之类……”

    “及太后赦舞阳侯之罪,复其官、爵,朕为人子,又怎好劝阻……”

    听出刘盈话语中的落寞,阳毅几近绝望的心中,总算是燃起一丝希望的烛火。

    “知道落寞,还算有救!”

    确定刘盈没有‘任凭老娘把持朝政’的躺平心理后,阳毅便也不再犹豫,将早就准备好的腹稿尽皆道出。

    “陛下方才问臣:因何几提舞阳侯故事,乃至太后威仪有损。”

    “然臣以为,臣今日之所为,非但未使太后威仪有损,反使陛下、太后之威仪皆盛!”

    面不改色的说出这句让刘盈瞠目结舌的话,阳毅便悄然把腿从屁股底下收回,顺势在刘盈面前盘腿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