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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长安流血

    李儒田景带兵正要走到未央宫北阙,正看到宫中浓烟滚滚而起,估摸位置,正是太师所在的前殿,李儒见这幅景象,心中暗叫糟糕,他知道自己是晚来了一步,宫中的王允已经动手了,而且造反的还不是他一人,如此景象,一定是虎贲卫与吕布一齐反了,自己此时入宫,还能挽回大局吗?

    他心中瞬间想到:太师下落不明,但天子还在宫中,若是此时自己后退,将天子拱手让给王允,自己这些正在城中大肆收捕王允党羽的太师府旧人,定然会被王允清算,此时尚有挽回的机会,若一退,便是将生死置于他人之手了!

    他想通这点,立刻对将士们说道:“宫中有奸人作乱谋逆,好在太师身边还有甲士护卫,一时不至于危险,只要我等奋勇上前,杀尽贼子,便有护国安驾之功,千金万户之赏赐,亦可得矣!诸君勉之!”

    将士们也齐声举戈回应,快步往前殿赶去,但刚走到北阙之下,阙门上忽而传出一阵嗖嗖的箭声,将要进阙的凉人们射倒十余人,李儒往阙门之上扫见几十人,高声道:“他们人少!快跑过去!”

    就在这时,阙门上的逆贼们又将一根滚木朝门阙下扔下来,滚木从四丈高的阙墙下落下来,在进阙门的凉人们中猛然一压,一片惨嚎之声,足足有八人被这滚木压住,虽然不甚见血,但一人已经满色涨红,昏死过去,其余七人则在滚木下呼嚎着,显然感到痛不欲生。

    更要命的是,这滚木高达五尺,披甲的战士想要翻越过去,显得极为不便,后面的凉人只好扔下兵器,一齐先将这滚木给挪动出去,而这时候,门阙上的逆贼就开始继续放箭,又射伤了不少人。李儒认出守阙的人乃是曹性,他高声说:“曹都伯,京师内尚有六千甲士,皆忠于太师,你们再如何能战,能够以一敌十吗?还是趁早迷途知返,只要你反正,我李文优用性命担保,不仅不追究都伯的责任,还可让太师封你做校尉!郎将!”

    曹性在上面听完,只说了一句话来回应:“那敢问李侍中,车骑将军在否?”

    凉人对皇甫嵩的传言也早就听闻,此时大为窘困,都看向李儒等他回话。李儒本来想回敬说:“这与车骑何干?”,但还未出声,又听曹性说:“只要你请车骑前来训话,只要得见车骑,我二话不说,立刻反正!”

    李儒哪里敢答应,凉人见他这番反应,也不由对继续进攻犹豫起来,就在这时候,宫中有一人手持诏书,飞马奔驰至北阙之前,迎着锋刃的寒光走到滚木之前,将手中的诏书再三挥舞,朗声道:“宫中有诏!天子有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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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都识出他是尚书郎钟繇,阙上的曹性也停下手。钟繇不等李儒等人反应,当众展开诏书念道:“国家受董卓之乱,分崩数载,割据遂起,伪制遂称,以致百姓涂炭,兵家纵横。司徒王允、虎贲中郎将吕布今奉辞以讨不轨,只诛首恶原从如牛辅、李儒等,不责军士,望天下知吾好生之德。”

    他念完诏书,大踏步地走到凉人之前,将诏书上展示给他们看,凉人都认出诏书最后的皇帝信玺印,一时间都默不作声,过了一会,有人问说:“不知太师如今如何?”

    钟繇指着远方仍在熊熊燃烧的前殿,缓慢又清楚地答说:“董卓率众负隅顽抗,已被都亭侯烧死在前殿内。”

    良久的沉默,一些人扔下了武器,又有一些人手持武器想向前继续作战,但随后被更多的人拦了下来,场面最终被控制下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儒田景见势不妙,当即带着三十来名亲信往诏狱跑去了。

    曹性走下城阙,问钟繇道:“不追吗?李文优虽然助纣为虐,但也是明智之人,若是让他等重整城中董卓余部,我们也不能以一当十啊!”

    钟繇说:“司徒有天子在手,只是有大义而已,无助于手中兵力,眼下拦不住他们,当务之急还是要搬来救兵。”

    “哪里还有救兵?”

    “城门校尉董承!”

    与他说罢,钟繇很快骑马往南赶去,而不少巡游的凉人得见宫殿中的大火,此时也都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向宫中前进,任由这一人一骑在城道上奔驰,很快就出了章城门,在来前,他从吕布口中得知董卓生前的布置,知晓董承与三千原戍守军如今驻扎在龙首原上,于是直接往那里赶去。

    城门校尉董承也望见了城中的浓烟,但他知道自己被排除在此次清洗之外,城中无论发生什么,本都与他无关,所以也不费力去想,只是部下们都因此骚动不已,他只好出面一一安抚,对其说道:“我们这些武人,在乱世时不过是箭矢而已,任人发射而已,哪里由得到自己做主?且静看便是。”

    正说话间,已到了晚上戌时,这时一小兵领着钟繇走进来,对董承说:“校尉,陛下有诏令于你。”

    董承敏锐的察觉到这并非董卓的军令,抬头看向钟繇,钟繇对他说道:“形势紧急,还望董校尉能够体谅大局。”说罢,他将手中的诏令直接递给董承,董承走到火光下打开翻阅,不禁失色问钟繇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钟繇急声说:“校尉本是天子戚族,值此危难之刻,岂能袖手旁观,难道校尉愿意坐视汉室灭亡吗?”

    董承闻言犹豫,他回头看向自己的部署,拉着钟繇到一旁,低声说道:“凉人悍不畏死,而我手下多是关中招募的新卒,如今仓促率军勤王,怎么作战得过?”

    钟繇正要劝说,这时军中又响起一阵喧闹声,他们纷纷指着城中大声说:“又起火了!又起火了!”两人闻言也不禁向城中望去,之前的长安城中只能看见黑烟夹杂着隐隐的红光,仿佛蕴含着伟力的破晓前兆,可此时的城中火势越发庞大,火舌朝天席卷,像是无穷的呐喊,中间夹杂着来回穿梭纷飞的火箭,原来是后来的凉人开始与虎贲卫对射了。

    钟繇再也等不下去了,他说道:“校尉,如今形势便是如此,绝容不得半点犹豫,双方火并,只有一方能活,而坐视不下者,必被视之为逆党,我等数年被董卓掌控生死,今日董校尉能自决而不决,是想在死后再后悔吗!”

    董承想起自己方才说的“武人身如箭”的话语,顿时如霹雳灌顶,他连声说:“受教!”而后立刻召集部众,火速前往城中勤王。

    此时城中一片大乱,吕布已率七百余虎贲卫抵达北阙,而李儒又领了四千凉人到来,双方在未央宫前互射完火箭,造成了极大的火势,火情很快影响到四周的民居,居民们原本想待在屋中等战乱结束,可如此情形下,他们不能不逃出居房向外逃难,而这时凉人在宫外,并人在宫内,这些百姓直接冲乱了凉人的阵型。

    恰在这时,董承等人高举着火把从南方赶来,百姓们只见到一条火龙正好要撞上凉人的右翼,都惊慌失措,大声喊道:“凉人败了!凉人败了!”

    这一喊直接导致了战局的失衡,李儒明知前来的是董承的新军,没有多少战力。可如此情形下,并没有多少人听他的指挥,原本知道太师已死,作战意志并不坚定的凉人们就此彻底崩溃,如雪崩般向北方奔去。而这次,李儒无法再逃走去呼唤援军了。

    吕布趁势从宫中发起反击,连着城中百姓与凉人们一起向北驱赶,一连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才封刀回来,手上正提着李儒、田景等人的人头,而剩下的七百余虎贲卫人人带血,俨然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修罗。而这一路上,踩踏死去的人与被火灾烧死的人,要远比被刀剑砍死的人多。

    城中的火势还在烧着,尸体填满了街道,砖石上到处都是哀鸣之声,但现在没有人顾得上这些。

    司徒王允牵着天子出来,先面见吕布董承等人,当场任职吕布为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又任职董承为建平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郑侯,同时任职钟繇为廷尉,前往诏狱中解救被逮捕的诛董党羽。

    诏狱里在白日里已被塞满了,李儒将大部分凉人都抽调出来,诏狱里仅剩下了四十余名狱吏,他们发觉形势不妙后,立马溜之大吉,连牢狱的钥匙都带走了,钟繇发现这点后,非常无奈,不得已又找董承借了五十名甲士,在诏狱里叮叮当当斫了一夜,才把所有被抓的清流都解救出来。

    荀攸也在其中,在诏狱中关了一月,打断的肋骨都自己长好了,只是留下些许后遗症,就是走起来胸口隐隐作痛,他见到钟繇时笑问道:“地上之事如何?”钟繇答说:“董贼已除。”荀攸闻言大笑,他高兴说:“大汉尚可兴也!”

    但很快,当他走出诏狱,眼中看到的是接近沦为废墟的长安城,一个疑问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大汉当真可兴吗?

    这个答案只有历史才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