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0章 几十年交情,游太虚之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不仅楼内的气氛活跃起来,随着初秋的阳光渐渐落下,外面隐隐传来阵阵蛙鸣声。
江千越掸了掸薄衫,心中有些燥热难捱。
虽然进入初秋,但天气依旧炎热,加上几杯酒下肚,可谓是内外交逼。
好在宴席是在三楼,有着微微清风吹拂,否则他早已经大汗淋漓。
“周兄,你要敬我一杯才行。”
一听这话,周铮举目看向孙鞅:“孙兄,你这话是何意?”
“欸,你怎能贵人多忘事呢?”
孙鞅用目光扫过江千越,然后继续说,“要不是孙某为你沙漠寻珠,你又怎能如获至宝?”
“额哈哈哈!”
周铮随后爽朗大笑,看着江千越自语道:“沙漠寻珠,这个比喻好啊,江小友的书法独道,让我是大开了眼界,这其中当有你的功劳,来,敬你一杯!”
“请!”
也许是心中高兴的缘故,在孙鞅与周铮你一言我一语中,江千越这才知道事情背后的整个细节。
他知道周铮给他下柬是孙鞅的推荐,但是他不知道孙鞅早就注意到了他。
众人无论是确信还是猜疑,知道江千越书法不俗的时间点,是统一确定在那副楹联出来之后。
如果在这之前知道的,满打满算的外人也就只有三人。
一个是古原明,一个是乌魁山,另一个就是孙鞅。
古原明知道并不稀奇,而乌魁山与孙鞅能够知道,皆是因为当初集贤堂的那一次楹联冲突。
乌魁山是见到了那张下联字条,但后来直接气得当场撕毁了。
至于孙鞅是如何知道的,就要归功于集贤堂的柜台账房先生,将此事私下告知了孙鞅。
孙鞅根据柜台遗留的垫纸残迹,察觉了江千越的书法功底。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单凭一张力透纸背而残留的垫纸残迹,孙鞅对江千越有了深刻印象。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江千越第一次登门拜访时,孙鞅就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听完了两人的述说,众人听了各自唏嘘,江千越则是有些感慨万千。
“江兄,你何时有机会了,也给孟某写一幅字!”
孟新宇笑着说,“你大概还不知晓,周夫子为了你的那张真迹,都快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秋万拂也接过话道:“为此,恩师曾感叹,他老人家与周夫子几十年交情,比不了江兄一笔妙字。”
“你这两小子,就知道调侃老夫。”
周铮也是有些喝开了,没有丝毫的文人架子,“你信不信老夫兴致来了,以后这课老夫也不授了!”
孟新宇急忙摆手:“别啊,您这样下去,山长还不得急疯了?”
“他是不能把您怎样,那我二人可就惨咯!”
面对周铮这种随心之人,孟新宇与秋万拂只得急忙认怂。
周铮在众多学生心中,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存在。
有时候授课极为严厉苛责,但有时候却又极为热心肠,平日里与学生根本没有地位隔阂。
几句话,就能谈笑融入其中。
兴致来了,旷课比学生还要严重,时不时的就停止授课两三日。
这一次更是离谱,前前后后停了半个月。
要说这半个月的罪魁祸首,那自然是非江千越莫属。
自打江千越留下那一幅双体字后,周铮简直是如获至宝,整日里神神叨叨,躲进自己书房里闭门不出。
也是直到最近,在山长的极力劝说后,周铮这才恢复了往昔的作息。
谈到书法上,周铮顿时双眼放光起来。
他看向江千越,十分认真道:“江小友,老夫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这书法究竟是因何而成?”
因何而成,这四个字相当的有讲究。
既表达了自己的问题,也给足了对方的说话空间。
从理性上来说,周铮很难相信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然能有如此的书法造诣。
在他的理性观念上,任何一种书体的成形到大成,没有个数十年的笔尖积累,是不可能自成一派的。
就像当今大梁第一书法家李璇,除自身资质的以外,也是经历无数寒暑才有如今成就。
然而眼前这个少年,竟然在如此年纪就自成一派,而且还是两种书体并列而成,这就让他有种惊为天人的震撼了。
虽然从专业的角度来说,他看得出江千越的笔力尚欠火候,但是能形成自己的书法体系,说是瑕不掩瑜也不为过。
所以,他问出了‘因何而成’四字。
这四字,既询问了江千越书法的成功之道,也是隐含询问江千越师承何人。
与其认定江千越天资妖孽,他更觉得高人传承更合理。
周铮的这一询问,不仅同桌的众人纷纷侧耳,就连楼内其他文人也纷纷竖起耳朵,想要听到江千越的正面回答。
江承也是有些意动,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儿子为何与以往判若两人。
江千越不慌不忙道:“周先生,可还记得入席前,晚辈与您说的那番话?”
“你是说,梦游太虚之境?”
周铮想到了这里,又觉得这事情过于虚无缥缈。
“正是,晚辈因为大病一场,浑浑噩噩间,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江千越开启了编故事模式,“那个梦境之中,似真似幻难以估量,只知道在那个梦境世界中,晚辈度过了许多岁月,也经历诸多世事人情,更见证了沧海桑田……”
江千越一顿胡侃,将气球越吹越大,因为这样对他有好处。
其实他一直受到当下环境的局限,平日写写诗词文章,偶尔来几句绝句,还能勉强被解释称为天资聪颖。
可要是这方面展露太多,就难免让人生疑,就像今日被周铮当面质疑一样。
这还只是单纯地文学方面,将来他要是再搞出什么东西,那他又如何给出合理解释呢?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真担心自己会被当成妖怪烧死。
出于种种考虑,他感觉自己被时代掣肘了。
小打小闹倒也没有什么,可是蝴蝶一动未必不会掀起惊涛巨浪。
所以他一直都很克制,免得给众人诸多话柄。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自己的父亲与母亲,都开始觉得自己的儿子变得有些陌生了。
好在他很快适应了身份,这才打消了父母的一些疑虑。
他一直纠结苦恼此事,今日周铮当众这么一问,他正好借此机会打开这个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