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忠勤家在礼勤大街德云里的一个大院里。
说是大院,其实也就是当地人的这种叫法而已,泛指德云里东边的全部地方。
大院没有围墙,当然也就没有了大门。而是不规则的一道道住宅。
哈尔滨人称呼简单,就把这些房子直接称呼为“道”。因为是在德云里的东面,所以就叫做“德云东道”。从德云一道到德云八道。中间唯独少了“德云六道”。直接就从“德云五道”跨到“德云七道。”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些车夫、小商贩、扛活之类的穷苦老百姓。
按照道理来说,薛忠勤不应该住在这个地方。如果说他是普通的巡警,每月薪水微薄,也算说得过去。但是他是特务科的特务,且不说外快,每个月的收入就能让他过上体面的生活。
和他一个科的大熊,收入还没有他多呢。虽然也住这条街,但是人家却是住的楼房,环境待遇天渊之别。
薛忠勤住在德云四道,从左边数第四家。
陈阳现在德云四道的外面,手插在兜里,不住的看着这一溜房子。
这一溜房子看上去比别的房子要矮上许多。居然和普通人的个头高低差不多。
“这么矮的房子,进门就得弯腰,在里面怎么住啊。要是个子高一点的话,不得碰住了脑袋。”尚合发双手揣在衣袖中,像极了进城卖菜的老农民。
于德彪和吕二方被周彬留在了现场,帮着特务科整理监听材料。陈阳就带了其他的人来抓捕薛忠勤。
陈阳当然明白周彬的想法,他这是在避嫌。自己的人可能出了问题,自己不查,让陈阳他们查,当然是为了表示自己光明正大。
陈阳也想得很明白,既然来到这里,又被卷进了是非圈之中,那就得按照人家的意思来办。自己尽管抓人,抓了人原封不动的交给周彬,自己连问都不问。
薛忠勤有问题没有?大概率没有。陈阳一到德云里就判断了出来。
想想薛忠勤的职业,再想想他的收入,最后再看看他的居住环境。
不难看出,这家伙整个就是一个作妖货,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家折腾成这样呢。
但凡搞地下工作,隐藏自己最重要。能把自己混到人堆中间,不引人注意最为安全。所以衣食住行必须和自己的收入相匹配才可以,否则的话就会引起怀疑。
像薛忠勤这样的,怎么可能是地下工作人员?看这个样子,此人不是爱嫖就是好赌,把自己给折腾了精光。
这个道理陈阳懂,周彬怎么可能不懂!他只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
周彬的这种心态,下面人摸得一清二楚。这些情况只要看看跟着他们来的葛宽水脸上的表情就能猜的出来。
“老尚,你这就不懂了吧。这种房子准确说其实叫窝棚,在我们哈尔滨非常常见,都是一些苦哈哈们住的,外面看着低,里面还挖了有半米深呢。我们这都管这种窝棚叫做地窨子。”葛宽水笑着解释道。…
“老薛怎么住这种地方?家里有什么困难吧。”陈阳看上去很是关切地问道。
“困难哈啊,就两公母俩带一孩子,论起过日子,就他家负担小了。”葛宽水撇着嘴说道。
“那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我从进胡同就觉得这地方穷了吧唧的没什么搞头。”尚合发说道。
“还胡同,你还想着北平呢?这里是哈尔滨!哪来的胡同,人家这叫道,一道两道!”陈阳斜了一眼尚合发,没好气地说道。
“股长说的对,道,这就叫道。”尚合发连忙谄笑着说道。
“哈……”小周使劲朝着手里哈了一口气,缩着脖子跺着脚,哆嗦着说道:“股长,要快找个地方进去吧,我都快冻僵了,这尼玛哈尔滨真冷!比咱们北平还冷。”
尚合发很奇怪的看着小周,又看了看陈阳,认真地说道:“不冷啊,哪里冷了。他们都是怎么回事?一来满洲国好像都特别怕冷。天天喊着冷冷啥的”
陈阳看了看狗熊一样的尚合发,再看看就穿了一件薄羊绒大衣的小周,冲着尚合发屁股上就是一脚。
“你他娘的少说点风凉话。你看看他穿的啥,再看看你穿得啥!你穿的跟个大狗熊一样,要是这样还冷的话,把你塞火炕里面得了。”陈阳笑着骂道。
尚合发恍然大悟,看了看小周,又看了看自己,噗嗤一下乐了。
小周本来就冷得哆嗦,尚合发这笑就像火上浇油一样。
“特么的有什么好笑!跟个傻狍子一样。”小周没好气地说道。
尚合发得意地看了一眼小周,慢悠悠地说道:“还是我老婆说得对,穷家富路。再穷出门也得置办两身行头,要不然会让别人看不起。”
小周当时就急了,大声说道:“我穷!我这一件能买你一身,不,两身!”
尚合发摇了摇头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说道:“反正我不冷,谁冷谁知道。”
小周正待反唇相讥,陈阳把脸一沉说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吧!也不怕哈尔滨的同行笑话。”
葛宽水强忍住笑容说道:“我不笑话,大家都这样,谁笑话谁啊。”
陈阳笑了一下,说道:“老葛,这一片谁负责管啊?”
“道头啊,每一溜都有一个道头,由他负责。”葛宽水说道。
“道头?怎么不叫道长?”尚合发低声嘟囔了一句。
即使是小声嘟囔,葛宽水也听见,笑了一笑说道:“老尚说得对,原来是叫道长来着,但是后来有人说像是出家人,所以就改成了道头,反正一个意思。”
说到这里,葛宽水把头转向了陈阳问道:“陈股长找他们道头干什么?干嘛不上他家去找。”
陈阳当先朝道里走去。葛宽水一愣,连忙跟上,后面紧紧跟着小周,尚合发反倒落在了后面。
“薛忠勤现在在哪,他家人不一定知道。但是道头却很有可能知道。”陈阳没有回头说道。
“道头可能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葛宽水疑惑地问道。
陈阳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径直朝着道头的家走去。
葛宽水微微一愣,似乎朝着左右看了看,略停顿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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