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沙石飞扬,仙鹤翅膀一扇,将冰针击落数支。
不想鬼帝阴风指幻变难测,一点点仙鹤颈部,一点点仙鹤眼睛,一点点仙鹤胸脯……仙鹤迫不得已双翅连拍与鬼帝阴风指强硬相碰。
只听噗的一声响,仙鹤胸口中了一指,身躯一震,受伤落向地下。张青峰听得仙鹤一声哀鸣,摇摇欲坠的向地面落去,心中大是焦急。
人鹤落地之际,张青峰见地面金光晃动,金蚕正与数人混战,忙朝金蚕挥手大喊:“小金蚕……小金蚕……”
看双方情势,金蚕伤了几人,逼得对手正向后渐退。金蚕向他望了望,认出了他,露出欣喜的样子,双脚一蹬,便往他怀里扑来。仙鹤受伤落在,见金蚕扑来,不由怒目而视,张爪欲撕。
张青峰拉住仙鹤伸出的铁爪,将金蚕抱在怀里。金蚕望着张青峰,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阴行风和鬼帝双双落在仙鹤面前,眼见一个清雅俊秀的小孩与两只奇物在一起,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阴行风朝张青峰喝道:“哪里来的小孩?你怎么会来此处?”
张青峰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是青城派丹阳道长门弟子,这里本就是我青城派的地方,我自然来得。”
阴行风听他说是青城派弟子,心下大感讶异,道:“你是青城派门下弟子?你怎么会识得鹤鸣山的铁鹤仙?又怎会与这只金蚕在一起?将手上长生果交出来。”一指急点张青峰手腕穴位,一掌抓向他掌中长生果。
鬼帝见阴行风下了手,也向张青峰扑到,来抢夺长生果。
张青峰将手一翻,阴行风指风擦过手腕,疼得他一声大叫。金蚕大怒,嘶叫一声,向阴行风吐出一片毒液,后爪一蹬猛扑鬼帝。仙鹤缓过气来,知道阵中凶险,见金蚕主动出击,便驮起张青峰拍翅向阵中休门飞去。
金蚕在空中将身一扭,吐出一根金丝,缠住仙鹤一腿,轻轻一拉落向张青峰背脊。阴行风与鬼帝齐齐出掌击向仙鹤。
仙鹤听得背后掌风急劲,展翅抵御,拼着捱了来掌余劲,身躯摇晃几下,飞向远处。
仙鹤低飞穿过石门向掷笔槽槽顶飞去。阴行风与鬼帝两人在后急追,无奈掷笔槽两壁陡峭高峻,两人向上攀升十来丈便迟缓下来,只能眼睁睁望着仙鹤消失在云雾之间。
仙鹤飞向青城山绝顶老霄顶,落在山顶的呼应亭内。呼应亭取“登高一呼,众山皆应”之意命名,为青城山内高绝众山的建筑物。
仙鹤落地之时,哀鸣一声,嘴角泌出几滴鲜血,面对两大高手的夹击,它虽有钢铁般的身躯也受了不轻之伤。
张青峰跳下鹤背,见仙鹤神情萎靡,料定它受伤不轻,一时心下焦急,抱着仙鹤颈项流下泪来。
金蚕见张青峰伤心流泪,默默地坐在他脚下,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哭得一会儿,张青峰猛地记起鬼帝之言,便从怀里取出银龙长生果,心下想道:“刚才听鬼帝说此果成熟后可以起死回生,不知道是否真实?”遂将银龙长生果递到仙鹤嘴边。
仙鹤心知他意,却摇摇头,伸出爪来将果子推到他嘴边,示意他吃下。张青峰摇摇头道:“你受了伤,这果子可以治好你的伤,你吃。”将银龙长生果再次送到仙鹤面前。
金蚕在一旁见张青峰将银龙长生果拿出,眼眸大亮,留下口涎,又见仙鹤对仙果推辞不吃,便拉扯张青峰袍角,指指仙果又指指自己的嘴。
张青峰摇摇头,金蚕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又摇又晃,撒起轿来。张青峰望着孩子般好吃的金蚕,哭笑不得,仙鹤也露出好笑的神色。
金蚕撒了一会娇,见不是办法,眼睛转了几转,朝仙鹤与张青峰嘶叫几声,指指银龙长生果,伸出三根指头,然后指指仙鹤,比了个大圆,又指指张青峰和自己比了个小圆。
张青峰明白了金蚕意思,取出银龙长生果分成了三份。仙鹤抢先一口叼过一小份果子吃了下去。金蚕愣了愣,也选择了一小份果子吃下。
原本是给仙鹤吃的大份果子,现在却留给了张青峰。张青峰自知无法再推辞,便将留下的半份银龙长生果取在手中。仙鹤吃下银龙长生果后,闭目养神了一盏茶时间,向张青峰点点头,长鸣一声,飞向白茫茫的月色中。
张青峰沿着月色下的山路向上清宫走去,望着碧空茫茫处,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几疑身在梦中。
金蚕跳到他的肩头,静静地趴着,一声不响。回到居住小院,夜色已深,张青峰颇感疲倦,自去休憩。
金蚕来到一个崭新的环境,感觉新鲜,跳下张青峰的肩头,在院子中兴奋地四处晃悠。
张青峰盘腿坐于床上,只觉肚中有些饥饿,便将半份银龙长生果慢慢吃下。
果实松软甜嫩,入口即化,沿着咽喉和食道进入了他腹内,然后慢慢化作数股气流。张青峰运动导气之法,将气流引向丹田,让它们在丹田之处积聚。
张青峰驱动数股气流在丹田穴处汇聚流动,猛然,丹田穴处仿佛有一点火苗点燃了油灯,呼的一声燃烧起来,传来极度灼烧和肿胀的感觉,接着合为一股大力量冲撞起来。
原来这银龙长生果吸取了青城山天地精华,蕴含了至大至充沛的能量,非寻常人可以消化。幸得张青峰谦让有礼,不贪求这天地灵果,只吃得半颗,否则以他小小修为,必定立刻丹田爆炸而亡。
张青峰心知不好,翻身将双腿盘坐,右手成三清太极手,左手横放于丹田上,依据张乾云所传调气之法让丹田气流稳定几分,随后重重吐出一口体内浊气,以腹式呼吸法将呼吸调得顺畅悠长。
待丹田之气完全平稳后,他才缓缓引导丹田处精气在穴尾闾、夹脊、玉枕三大要穴间行周天运转。气流运转了六六三十六周后,他丹田再无灼烧感,一股暖洋洋的感觉自腹内散布全身。
张青峰静坐了一个时辰,运气在体内探寻,觉丹田之处结出一颗核桃般大小的银色内丹来,不由心中大喜。他吃下银龙长生果,不知不觉间已接连突破青城内丹术调药、采药、炼药、止火、采丹而达第三阶炼炁化神养胎初境,混元神功也修炼到了混气第四境界。
张青峰长吐一口气,让全身松空柔软,让真元自然流淌。静寂之中,他忽然捕捉到了天地之间数种微妙声息,有庭院中松针掉落在地的声音,有金蚕偶尔吱吱的叫声,有虫子蠕动着爬行的声音……那是他从未体验的净空境界。
北宋后期,徽宗为一己私欲盘剥百姓,重用奸臣,导致宋江、方腊等纷纷揭竿起义,而北方的西夏、金、辽等强敌又对宋朝频频攻击。
徽宗面对内忧外患束手无策,只得将空虚的内心寄托在道教之上,对道教的信仰和对道士的宠爱达到了异乎寻常的地步。他不但大肆修建道观,为道士授予道阶,还将《道德经》改为《太上混元上德皇帝道德真经》。
青城山作为道教十大洞天之第五洞天,在道教中素来享有盛名,故受到朝廷众多封赏。
一时之间,青城山香火越发旺盛,众多达官贵人与名流商贾络绎不绝前来烧香朝拜,打破了山中幽静。
岁月流金,琴剑飘香!
接下来的数年,张青峰在青城山日夜勤习青城秘术,诵读道教典籍,闲时也描摹些名家碑帖,读些史书兵法。
五六年的时光,青城山的灵山秀水与千年道统培育出他内敛沉稳的涵养和刚柔兼具的道家功夫,使他成为青城派年轻弟子中内外兼修的佼佼者。
“当……当……”
钟声在青城山的清晨响起,划破稀薄的云雾,在山谷回荡。
山水之间,几只仙鹤翩翩飞起,落向清澈宁静的湖边。
张青峰正在古松边晨练,听得召集全派议事的钟声响起,便知道半个时辰后,全派要在议事殿探讨大事。
他静静站立,让丹田内气集聚在双掌,开始练习劈空拳。
张青峰自从吸食银龙长生果后,内力大增。他借机告诉丹阳道长等人自己内力大增是因为吞食了银龙长生果,以此隐藏了自己暗自练习混元真气之事。
自此,他放心练习张乾云传他的采气之术,内力修为速度打打提升。
一天,丹阳道长仔细为他真力把脉之后,惊叹于他内气的充沛雄强,便因材施教指点他主攻劈空拳。
自此,张青峰日日夜夜苦练张乾云传他的采气之术,方才十五六岁,真力已与师父林长风相当,已能依仗深厚真力,施展劈空拳将五尺外大石击碎。
张青峰深知杀父仇人为天下罕有之顶尖高手,故夜深人静时,又常邀仙鹤与金蚕实战相搏,从仙鹤与金蚕身上悟得许多战招。
但他平时内敛柔静,众位同门从没一人得知他功夫深浅,实际上他已是青城派仅次于丹阳道长与三大弟子后的第五位高手。
张青峰劈空拳使到最后,出手掌气激荡如暴风骤雨,一招封手砍喉使出,凌厉的掌风将一株手臂般粗的杉树咔嚓劈断。
翠绿林木间,两顶轿子从蜿蜒的青城山山道上行而来,轿子前后簇拥着一群带刀的侍卫和几名衣着华丽的丫鬟家仆。
张青峰素来厌倦官场的迎来送往,见来者排场,猜测又是颇具权势的官家中人前来青城烧香拜教。
张青峰见丹阳道长率着门下弟子在大殿门口恭迎,心下奇道:“青城山接待事宜向来由大师伯负责,今日太师父亲自迎接,看来来人必是官场显贵。适才召集同门议事的钟声恐怕就是为了接待这位贵客,我还是不去算了。”
张青峰为躲开接待来客的忙碌嘈杂场面,便向上清宫一侧的青木苑走去。
青木苑幽静清雅,以红墙碧栏圈围起来,苑中不但栽种有多种名贵花木,还有一条清澈小溪从其间淙淙流淌而过,端的是景致非凡,为青城胜景。
他游玩了一会儿,便又专心苦练了两个时辰拳脚功夫。他眼看到了中午,偷偷去到厨房找了些点心填了肚皮又去苑中苦练。
他又专心苦练了两个时辰拳脚功夫,便想歇一阵,于是慢慢向林溪深处行去。
林中深处幽静非常,四周嘈杂之音一丝无闻,他一路放松身心与山水花木神交目接,好不惬意。
远处,是一条林间幽径,两边是一株株枫树。
在阳光的照耀下,火红耀目的枫叶犹如一团团的火焰在燃烧,染红了青木苑,也染红了萧索落寞的青城山。
张青峰轻轻踏在枫树的落叶上,倾听着风声和鸟鸣声,让秋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山风像是母亲温柔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颊,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舒畅与轻松。
多年以来,杀父之仇仿佛一副沉重的枷锁挂在他身间心上,促使他时刻不停地负重前行,难得有一舒心怀的时刻。
一阵风吹来,几片枫叶落了下来,像一只只翩跹飞舞的蝴蝶,舞醉了张青峰的心。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林间忽然响起一道少女的吟诵声。
声音清澈而甜美,如青城山山涧中未曾沾染过尘垢的甘泉,令人闻之清心忘俗。
张青峰回头一望,见百来步远处走出一位美丽绝伦的少女,身后跟着一位虎背熊腰的锦衣中年人和一位面容清秀的丫鬟。
少女刚从小径转弯处走出,见林间有人,缓缓向张青峰走了过来。
她长发及腰,眉如远黛,一双眼眸流盼生光,穿着流行的上襦下裙,裙子飘带上挂着条羊脂玉的玉环绶,销金刺绣的千褶裙上缀有数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气质清雅高贵带着几分冷艳孤傲。
少女见一位丰神俊逸的少年回首看她,微微一颔首,道了个万福,道:“唐突进入贵派青木苑,见美景而忘声,打扰公子清静了。”
张青峰抱拳回礼道:“苏公曾言:‘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依苏公所言,此处景致为天地共有,是造物者恩赐的没有穷尽的大宝藏,不敢说是我青城派私家林院。”
少女见他谈吐不俗,不由向他多看了一眼,浅笑道:“适才朝廷封赏贵派,我看青城派帮众齐聚共为喜乐,为何公子独不前往呢?”
张青峰肃然道:“只因在下以为当今皇帝不但重用奸臣,还为道教倾尽举国财力,实在不是明君之举。”
少女闻言脸色变了一变,欲言又止。少女身后的锦衣中年男子暴喝道:“好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敢非议国政,指摘当今皇上,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