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就像此时此刻。
杨默看到了楼上纵酒高歌的放荡年轻人,放荡年轻人也看到了他。
不仅看到了他,还看到了身后的不良人。
杨默能找到这里,不良人自然也能找到。
他们一进街坊,马上就引起那群公子哥的注意。
“干什么的?”
“这种地方也是你们这些不良人来的么?还不赶紧滚?”
“怎么着,你还敢瞪我,知道我爹是谁么?家父孙若山!”
...
能来这里的,都是城内的世家公子、乡绅子弟,原本对不良人就十分看不起。
眼见得他们进来,自然很不乐意。
“哈哈哈,我在这里等你们多时了,你们这群鹰爪孙怎么才来?”
二楼上的年轻人说这话摇摇晃晃站起身,显然已经喝了不少,但意识却十分的清醒,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不要妨碍公务,我等奉命捉人...”
为首的不良人头目满脸通红,大声叫道,不等他说话,就听人群中有人大叫:“去你的吧!”
随后一坛子酒扔了过来,哗啦落在他们脚下,摔了个粉碎。
碎片崩的遍地都是,酒水溅了他们一身,十分狼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你们这群鹰爪孙想要让我跟你们回去也容易,只要上来喝酒,若是能喝赢了我,我便跟你们回去!”
年轻人提着酒坛,摇摇晃晃的走到栏杆前,冲着下面打了个酒嗝。
周围的人也都跟着起哄叫好。
这群不良人大多都是流民改编,平日里饭都吃不上,哪里喝过酒,一听这话,六神无主起来。
本来一进下街,见到这副场景,他们就心慌了,又见拦路的全都是衣着光鲜,嚣张跋扈的年轻公子哥们,又觉得矮了一头。
众人一起哄,他们连话都不敢说,有些人想走,却又不敢走,左右为难起来。
不良人中一个矮小汉子看了看周围的同伴,咬了咬牙,富贵险中求,今个便拼了,换明日一场富贵!
当下推开人群:“我来!”
快步向着酒楼走去,拦路的公子哥见他破旧的衣服上油光闪闪,靠近了一股恶臭,纷纷折扇遮鼻后退躲闪。
矮小汉子洋洋得意,昂首挺胸的上了二楼,嫌酒桌的孩子挡路,直接一把推开,亮子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哎呦哎呦。
年轻人见了,收起笑容,满脸不喜。
那汉子已经冲到身边,张开双手便去找他,年轻人身法灵活,侧身一躲,让他扑了个空,紧接着伸腿一踢,顺势将他从二楼踢了下去。
矮小汉子滚在地上,连蹭带磕,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黑一块,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呸!就知道欺负小孩的鹰爪孙,啐你,我都嫌脏了老子的唾沫!”
年轻人呸了一声,满脸鄙夷。
那汉子本想立功,没成想刚上去就被扔下来,满脸骚的通红,又听到周围这群公子哥的嬉笑,余光瞥见旁边身披轻纱的青楼女子笑的花枝乱颤,更是觉得没脸见人。
恼羞冲怒,坐在地上冲着二楼叫骂道:“挨千刀的狗杂种,你敢殴打朝廷命官!”
那年轻人嘴巴极快:“挨千刀的狗杂种骂谁?”
矮汉子反应不过来,应声:“挨千刀的狗杂种骂你!”
周围人听了又是一阵爆笑,周围的轻纱女子们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呸,狗一样的东西,居然还敢说自己是朝廷命官!”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矮冬瓜流民,没想到居然是个挨千刀的狗杂种!”
...
“行了,赶紧拉他回来,省的给你家瘸爷丢人。”
杨默虽然心里也不喜欢那矮汉子,但见这群人极尽讥讽之能,言语中更是对流民十分鄙夷,心里更不喜。
领头的不良人听了,赶紧应声上前,将矮汉子拉回来。
年轻人看在眼里,上下打量下杨默,冷声一哼,转过身看向那群公子哥:“你们说的什么鼎鼎大名的太原锦公子,什么时候来?小爷我为了赴约,可是从不良人的狱里逃出来的。”
无人回应,年轻人又喝了一口酒,笑道:“怎么着,偌大的太原城,一个能喝的都没有?”
气焰嚣张至极,引得刚来的嫖客十分不爽。
“老子和你比!”
对面的青楼里走出一个瘦高个,一边将折扇插进腰间,一边撸起袖子。
“你不行,你不配与我喝酒。”年轻人定睛一看,随后摇头摆手,一脸嫌弃。
“为何?”瘦高个本就想当着众人的面出出风头,一听这话愣住了。
“你太丑了,我看了喝不下去酒,甚至还想吐。”
年轻人头一扭,都不愿意看他,只是摆手。
“你!”
周围人又哈哈笑起来,瘦高个羞的满脸通红,伸手指着年轻人,气的喘不过气来:“你!你!”
“我怎么了?我这般玉树清风,喝到好酒都觉得不配,你这丑八怪,哪里来的勇气与我斗酒?快滚,快滚,莫要坏了小爷喝酒的兴致!”
周围人也都跟着嘘他,瘦高个灰头土脸的掩面而走。
“小子,莫要嚣张,本公子来会一会你!”
年轻人越是这般,越是引得一些公子哥想要打压他一番,在这下街里好好出个风头。
一个模样还算英俊的公子哥摇着扇子缓步走了出来。
年轻人看了看他:“嗯,皮囊倒是还行,可有什么号么?”
“这是我们太原城内鼎鼎大名的陈大才子!”
旁边的仆从一脸得意的炫耀着,说完还叉着腰,环顾四周。
“才子?”
年轻人来了兴趣:“可会作诗?”
“笑话,本公子寒窗苦读十数载,岂会连诗都不会做?”
“既然如此,念两首来,我倒要听一听,这个世界的文人才子们本领如何。”
旁人没听出什么端倪,只是觉得这年轻人喝多了。
可一旁正瞧的津津有味的杨默心一惊:“这个世界?难不成真是穿越者?为何如此高调?”
疑惑间,那陈大公子的小跟班从怀里掏出一本诗集,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的高声念起来。
念完之后,陈大才子得意洋洋的摇着扇子。
年轻人眨着大眼睛,一副就这的震惊表情。
“他是才子?全城的男人死光了还有女子呢,哪里轮到他?”
说罢捧腹大笑:“哎呦,可真是笑死小爷了,说你不学无术吧,你还说自己苦读十余载。说你是书呆子吧,写的诗却狗屁不通。”
周围人却有些皱眉,这个陈公子的诗作虽然不甚高明,却也谈不上狗屁不通。
年轻人如此评判,未免有些太过狂妄了。
“你!”
陈大才子气的脸色煞白,伸着手袖子都在抖:“你,我原以为敢在此处叫斗,必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万没想到,原来是个有娘生,没爹教的无知小儿!”
年轻人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对,我爹死的是早,哪里像你,一月三十天,令堂天天给你换新爹教你如何写狗屁不通的诗来丢人!”
而后侧身坐好,双手按着栏杆,正面看着他:“我刚刚一瞥,见你油光粉面,以为是屁股和头长错了地方,听完你那狗屁诗,现在发现这样说都侮辱了你的屁股。”
“你!”
陈公子被他这句话气的浑身像是触电一般,眼睛瞪大,一口气上不来,直接翻起白眼。
旁边人赶紧上前连忙顺气,方才抢救过来。
“狂妄小子,你说我不会作诗,你可会作诗?”
陈公子气不过,一缓过神来,破口质问。
“不会,不会,你这种也叫诗的话,那小爷我是不会。”
年轻人摆着手,喝了一口酒。
“这位公子,奴家们瞧你说话这般风趣,必有大才,何不作首诗来,让奴家们也开开眼!”
对面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楼女子站在窗前,轻扭腰肢,冲着年轻人娇声轻笑道。
她一说完,旁边的莺莺燕燕们,也都跟着应和。
年轻人哈哈大笑,忽而指着刚刚说话女子旁边的窗户道:“你们说不成,若是那位姐姐来,我便从她。”
众人顺着年轻人手指看去,见到那阁楼女子皆是一愣。
“那不是兰绮姑娘么?”
“谁?”
“兰绮姑娘啊,教坊里才貌排第二的兰绮姑娘啊。”
“啊,原来是她!”
...
被点名的兰绮姑娘也很意外,见众人看向她,心里也好奇年轻人的才学,当下也不拒绝,点了点头道:“好,妾身这里有一坛好酒,一副还算尚可的酒具,便赠与公子,求公子赐诗。”
说罢便有人抱着酒和酒具下了楼,穿街送到年轻人手里。
酒具是五个玉碗,做工精美,年轻人见了,啧啧称赞,又拿起酒坛来闻了闻,高声道:“好酒!好酒!”
十分兴奋。
“听姐姐口音,不像是此地人士?”
年轻人倒了一碗酒,冲着兰绮姑娘问道。
兰绮听到这话,微微一笑,缓缓点头。
教坊女子,有几个是本地人士呢?
年轻人见她虽然笑着,却并无笑意,暗暗点头,明白过来。
又想到自己的经历,不由得感从心来,悠悠的叹了口气,倒满玉碗举起,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
不再是刚刚那般狂妄潇洒,反而多了几分孤独。
“晋阳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他念了一句,顿了顿,随后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倒了一杯,看向对面的兰绮,忽而又笑了起来:“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年轻人念完,整条街都安静下来。
只有他高声的赞叹:“好酒!好酒!”
兰绮姑娘美目之中,异彩连连,甚至隐隐含着泪光,缓缓起身,向着年轻人隔空施了一礼,轻启朱唇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妾身多谢公子赐诗。”
年轻人连忙伸手,像是要去扶她,嘴上道:“姐姐言重了,什么赐诗不赐诗,今日能慕得姐姐这般仙颜,也不枉来此间世界走一遭!”
“至于说大名,更谈不上,在下李白,字太白,乃是一个浪荡江湖的无名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