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动荡,即便是夜深人静,也依然有许多担心自身命运的人无法入睡。{当原本漆黑的夜空浮现出不属于夜晚的光晕时,这些辗转反侧的人纷纷起身查看,对天空中诡异的光点既充满了好奇又莫名地恐惧,担心是亡灵进攻的先兆。
起初,这些亮光只是如萤火虫星星点点,渐渐的,散乱的光点串联了起来,一片一团,最后组成景象。画面由模糊到清晰,围观的人群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夜空中呈现出的影像正是先前离去的那些流民!
谈话声越来越大,就连熟睡的人也被吵醒了,整座要塞喧闹如白日。
人们惊愕地看着复仇军乘着行军的疲惫屠杀手无寸铁流民,这恐怖的一幕让广场上聚集的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法入睡的冈萨雷斯早在天空出现异象就来到走廊,被吵闹声惊醒的其他主事者与军官纷纷赶来,对这一幕呈现在世人面前既惊惶又无助。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遮掩已是于事无补。就算是如实告知,只怕他们心里也已经种下了惶惑不安的种子,一直同进退的守望堡也将失去民众的信任。
短暂的沉寂过后是排山倒海的控诉与质疑。人们聚集到贵族居住的区域外,要求给出能让人信服的解释与真相。
冈萨雷斯折返回屋,换上了丹特为他量身定做的全身铠,除了贝法斯特的家徽,还镂刻了龙岩堡陷落后组建的守望堡印记,这一身足可以觐见国王。
匆匆赶来的丹特一见冈萨雷斯的穿戴,已经张开的嘴又闭上。
无需自己多言,这孩子已经知道并且准备承担他所要背负的责任。
缓步走下阶梯。冈萨雷斯向着情绪激动的人群走去。
看到名义上的管理者出现,平民七嘴八舌地将自己的恐惧和不安倾泻出来。
“大公,为何要杀死那些流民?”
“他们犯了什么罪?”
“通敌?叛国?”
“你是不是也会像对流民那样对待我们?”
“难道已经守望堡临阵倒戈,加入了不死帝国?”
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几乎将冈萨雷斯淹没,他环顾四周,群情激奋。若不是还顾忌他的身份,只怕已经冲上来揪着他的衣襟质问或扔石块了。
强烈的负面情绪在要塞里蔓延,一个处理不好,不仅会失去民心,甚至有可能把让这些一直支持守望堡的民众逼迫至造反的地步。不论那些虫豸是否与亡灵有关,不死帝国都会成为最终的受益者。
冈萨雷斯抽出象征意义大于战斗作用的佩剑,围堵他的群众被这突然的举动给吓得迅后退。
“他想干什么?”
“要动手杀了我们?”
恐惧过后是愤怒,人们纷纷抄起随手能找到的东西,只要领主大人有任何异动。立刻就一拥而上,群起攻之。可预料当中的攻击并未出现,只见冈萨雷斯屈膝跪下,将手中利剑插在土中。
“我从出生起就是贝法斯特的领主,就算是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也会捍卫这土地上的每一位子民。我承认,处死流民的命令是我下的。”
这话一出,人们是既震惊又费解。
既然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每一个人。为何要狠心下令残杀?
既然做出这样的事,又为何要坦然承认?
“距离要塞不远的比萨尔城已有半月未进行采买。疑心他们那里有变故,我差遣斥候前去查看。这十多人一去数日,音讯全无。派使魔潜入,比萨尔城内空无一人,居民和斥候不知所踪,传送门没有使用的痕迹。这些人仿佛凭空消失了。唯一的现,是城内弥漫的诡异雾气,使魔对此表现的异常恐惧,不得已,我只好让它返回。不曾想。当夜外城就出现流民失踪。既没有通过城门离开也不是走的传送门,已经封闭的地下通道完好无损,没人能说清楚这些人究竟去了哪儿?又是如何避过士兵的巡逻与守备至今仍不得而知。**师吉拉德查遍典籍、复仇军团场布莱克联系晨曦总部也未能查出原因。”
冈萨雷斯的话让愤怒的人群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外城出现大量人员失踪他们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士兵就没有隐瞒这件事,为了确定,还数次到内城排查。
“丹特指挥官说这有可能是导致上古精灵帝国覆灭的神秘虫豸,细如尘埃,侵入体内便会迅繁殖,侵蚀宿主,成虫后破体而出,几日光景就能把一座城池化为无人之地。我虽不忍,却不能为了少数人而拿更多人的性命冒险,不得已,只能将他们送出要塞……”
说到这里,冈萨雷斯深深低下头:“原本,这该是我做的,骂名和罪孽也该由我一人承担,可布莱克却以他是要塞管理者抢过了这份不名誉的差事,承担了本是我分内之职的责任。请不要责骂复仇军的残忍,驻守外城的他们也有可能已经被侵蚀,为了留在这里的各位,他们选择离开,主动放逐了自己。如果真要有谁为这件事负责,那只能是身为领主的我,你们要有什么不满,就请朝我泄吧。”
冈萨雷斯将额头叩向剑柄,等候众人的裁决。
广场上寂静无声,仿佛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呼吸,静得只有冈萨雷斯的心跳。
怦……怦……怦……
丹特双手紧握,为冈萨雷斯的大胆言行而捏了一把冷汗。
在人人自危的如今,民众怕是无法理解他的苦心,更无法接受自己也有可能成为‘被放弃’的一员。今天是流民,明天呢?
这虫豸一日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牺牲就会不断上演。
“若我们都被侵蚀了,新都是不是也会为了保全他们,牺牲我们?”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问出了这一句。
“我不是他们,无法替他们回答。但……这虫豸就像亡灵,是以种族灭绝为目标,会吞噬每一个能接触到的活物。”冈萨雷斯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态,能否重新赢回民众的信任在此一举,他说的这些话句句自肺腑,而非空谈。
阿比盖尔冷眼看着人群之中的冈萨雷斯,内心无比矛盾,既期盼愤怒的平民杀死贝法斯特的合法领主,又觉得这事太过棘手,即便是自己继任代理领主也无法平息民众的怨愤。
就在事态陷入僵持之际,一个步履蹒跚的人影正一步步朝聚集的人群靠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场地中央的冈萨雷斯吸引,鲜少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你干什么?”
“这是什么?”
“啊呀——”
惊呼声从外围传来,冈萨雷斯侧头,就见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轰然散开一个豁口,一个人从缺口处走了进来。
“霍布斯?”
冈萨雷斯愕然地看着歪歪扭扭走到自己面前的人,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就像被钉板扎过似的,散着强烈的恶臭,有如一具高度**的死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你……”冈萨雷斯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事情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霍布斯突然张开口,“嗡”地一声,虫群从他裂开的口腔里蜂拥而出,附近的人群立刻遭了秧,比蚊虫还细小的虫豸迅找到了新的宿主。
踩踏、推搡,尖叫、怒吼,霎时,整个广场上乱作一团。
作为距离最近的人之一,面对迎面而来的无数飞虫,冈萨雷斯本能地选择了回避,他召出作为神使象征而被赐予的火枪,神力形成的火焰瞬间将他四周的虫豸一扫而空,可手无寸铁的平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绝大多数都遭到了侵蚀,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抓挠皮肤,这些都于事无补,细小的虫豸已经钻入他们体内,开始疯狂啃食宿主的血肉,眨眼的功夫,就有几人像融化般消失了。
亲眼目睹这可怕一幕,冈萨雷斯挥动长枪,卷起更大更多的火焰。烧伤总还有得治,被吞噬了即便是神灵也就不回来。
丹特率领着回过神来的守望堡军官指挥士兵疏散人群,**师吉拉德也迅升空,用风和火将虫豸与人群隔离开来。
可一切都还是太晚了,细如尘埃的飞虫无孔不入,那些在外围跑得最快的人即便是逃回房间,紧闭大门也无法躲过从门缝钻入的虫豸。
火焰和风墙并不能阻止侵蚀,只是稍稍延缓了时间。这些虫豸本身竟不惧火焰,甚至可以穿透风元素,钻入到被魔法保护的人群体内。
看着人们一个接一个在自己眼前被吞噬,冈萨雷斯心头的绝望也来到了临界值。
没能救下,一个也没有……
“住手……不要夺走……他们是我的子民,要是连这最后的都不能守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被责任束缚的可悲灵魂,如果你那么执着于领主这个头衔,我可以给予你,臣民想要多少都可以,不再会死亡,没有脆弱的躯体,只要灵魂在就能无限复活。】
冈萨雷斯脑海中蓦地响起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时间仿佛被定格了,火焰,风墙,虫群都都随着这个声音静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