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静谧，冷月无声。
孤舟顺流漂至河道南侧，倚靠在船体外侧的灌木，变得愈发繁茂杂驳，但王学此时并未关注这些。
老人最后望着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吐不出一丝声音。
佝偻瘦削的身影逐渐变得朦胧，散发出的丝丝缕缕的轻烟，在空中汇聚成一个深邃的黑洞，像是吸尘器或是抽油烟机，眨眼间将剩余的雾霭吸收殆尽，随后凝结成一个实体，被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此物像是鹅卵石，又像是鹌鹑蛋，不仅大小类似，而且触手温热润滑，仿佛其中孕有正待破壳而出的生命。
王学蒙了：难不成卡戎等一干创世神族是卵生的不成？亦或是能够像凤凰一般浴火重生？
不过随着手中的温度慢慢消退，结合其临终的话语，证明卡戎还是死了。
正如他自己所说：神，不是万能的。
短暂的交流如梦逝去，熟悉的乡音尚在耳边，经历过几番离别，再次孤身一人的王学，虽然觉得事情有些突然，却未感到过多伤感。
觉察出异常的三头犬忽然抬起一颗脑袋，略显暗淡的红棕色眸光直视过来，仿佛能透过合拢的指掌，瞧见手心的那抹幽深颜色。
王学未取身旁的“神木”，赤手空拳壮着胆子弯腰靠近，把黑色的魂晶展露向前，默默地看着它低头拱了拱干涸的鼻翼，似是在寻找曾经熟悉的气味，片刻后，悄无声息地扭头蜷缩进黑暗的船舱里，不再动弹。
会像“忠犬八公”一样，继续守护下去吧，男人心想。
踏着空空作响的甲板步上船头，凝视下方寂静的河水，以及远处矗立的神殿，左右权衡后，决定先让卡戎魂归故土。
临走前行至另一侧，解开扣在船舷上的锁链，又看了眼仿佛能够吞噬光线的船舱，忍住了要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快步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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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阔舟兀自顺流远去，如日落西山，腐朽沉眠。
王学左手握着鹌鹑蛋大小的黑色石头，凭借半米长的扶桑幼枝，在杂乱横生的灌木丛中艰难穿行。
对岸的泥土异常松脆，恍若刚出炉的黄桥烧饼，每次落脚都深陷半寸，抬起又扬起灰尘，奇怪的是身上的衣物还是记忆中坠河时的模样，没有破损，没有污痕。
应该是像河滩一样，曾被大水淹没，然后经过高温烘烤，地下萎缩而成。
回想卡戎所说，北欧、古希腊等地域产生的精灵、兽人等分支，只是湮灭历史的冰山一角，时间长河的一朵浪花。
就如同中国的大熊猫、澳大利亚的考拉、非洲刚果的白犀牛等万千物种，它们的寿命有长有短，数量有多有少，深究其起源也不过都是无中生有，缓慢进化演变而来，然后走向濒临灭绝。
照此推测，总有一天，地球上的蒙古利亚人（黄种人）、雅利安人（白种人）、尼格罗人（黑种人），也会随着人类的进化，种群的繁衍，时间的更迭，再现起源消逝的历程。
俗话说：天地同寿，日月同庚。阴阳本就平衡对等。
在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中，人间和冥界的关系都是密不可分的，古希腊更是直言冥界是负责为人间提供财富和丰收的存在，那么人间物种所发生的变化，也理所应当和阴灵有某种联系。
就像手中的这块魂晶，明显比地面的砂砾大了百倍不止，似乎可以印证古今的不同，以及创世神族的强大。
如果把它敲碎呢？王学不禁想到这种可能。
沙子可以在压力、温度的作用下板结成岩石，反之如果将大块的石头敲碎、把强大的个体分裂，伴随数量增加的，就是个体的缩小。
魂晶的变化，也许可以作为「物种起源也遵循能量守恒」的佐证！
抛开其他生物不算，单就人类这个种群来说，地球上已经拥有近六十亿，人口数量快速增长的同时，各种新的疾病也随之出现，王学生前就听不少人感叹，现代人身体素质越来越差。
越恶劣的环境衍生越强大的物种，如果把现代人放到原始茹毛饮血的环境中，恐怕没几个能够活下来。
时间前移至六大洲（除南极洲）一体时期，衍生出各种强大的创世神族；当冰川融化、山脉起伏，将大陆割据之后，人口增多，种族繁衍出现退化；直到人类的出现，他们身体脆弱却拥有过人的智慧。
种群的不同似乎还和地域有一定关系，这也令冥界有各自的势力范围，尽管目前还不清楚其划分标准是什么。
不管怎样，远古族群人烟稀少，导致了自身的强大，可移江填海，劈山断岳；后期人口数量的增加，则利用外物弥补，各种武器炸药同样能做到这一点，至于不同时期的总体强弱不好比较，但依此推测应该差不多。
也就是说地球本身不会因为时间的长短，造成能源总量上的不同；分成阴阳两部分，生死对流，使得冥界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在人间，百分之八十的财富可以集中到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中，那么如果把冥界的阴灵魂晶，像土德一样吞噬掉，也许就可以变得更强，从而跨越阴阳壁垒！毕竟拾取满地的魂晶，可比寻找珍惜灵物要容易的多。
王学望着手中的石头犹豫不决，是先把它敲碎证明自己的想法，还是直接吞掉？吃土...这可是人间没有过的体验。
他用右手的“神木”轻轻敲了敲魂晶，发出一阵金石交击的声音，貌似和真正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
左思右想，此物毕竟属于卡戎遗物，甚至可以算是遗体，寻常人看着杀猪多半会觉得残忍，吃起猪肉却没有半分同情，但是噬神...按照他本来的想法是要物归原主的，若是从中作梗怕是于理不合，最终还是作罢。
有了这种想法，王学随手拽过身前一株灌木枝，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有些绵软苦涩，和之前吃岸边的小草差别不大，大概是精华不够浓缩，一时失望透顶。
不禁对手中百倍于它的魂晶，越发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