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高悬，枯寂无声。
山脚下的岩壁俨然一幅巨型画卷，细致入微，栩栩如生。
王学站在原地，盯着最后的那幅壁画呆呆出神：
上面雕刻的是一株从中折断的粗壮大树，开裂处一条蛇形怪物在雨中，对头顶的圆形物体龇牙吐信；之前还有一幅是兽皮男子脚踩树干，弯弓向天，乃是后羿射日，踏碎扶桑的传说。
虽震惊于眼前的黑色高山，成了根扎幽冥、贯穿人间、直达天界的扶桑古树；那只变化多端，声嘶断魂的怪物，成了惨遭迫害的五爪金龙，但王学此时想的是：
整个壁画盘山而刻，却未标明始终，方才自己由左至右，顺时针端详似乎没错，可若是逆反方向好像也说得通。
他仔细回忆之前所见，逆向重新罗列：
冥界有头精于幻化的蛇形怪物，因为不甘心受困一域，便咬断连通三界的扶桑古树，通过树干降临人界，而后遭遇了阴阳二气衍生四灵的围堵，连番交战下凶蛇获胜，夺取龙鳞凤尾凝变五爪，并击断麒麟一臂，自身略有伤痕。
经数年休养集四灵所长，开始在世间显露身形，荼毒生灵，镇压反抗，奴役万民。
期间和灵兽们争斗不断，使得山脉移位，江河改道，洪水干旱肆虐人间，后经北方玄武全力挽救，得以安定。
经过长达数千年的争斗，令冥界凶兽逐渐体悟众生疾苦，由此一事幡然悔悟，与四灵握手言和，并反被推举尊上，位居正中，承载大地，从此共治天下，各护一方，人间终于宁静祥和。
这样想的话，瞬间正派变反派，失职成救护，分分钟上演《无间道》。
若顺时针讲的是过去，那么逆时针说的必是未来，王学一时间难以分辨是非对错，但不论如何，头顶巨兽一旦脱困出逃，自己身在树下绝无幸理。
关系到自身安慰，没人能等闲视之。
男人四下观望，想选择一个方向远离此地，奈何左顾右看，都是一般模样，索性听天由命，迈步向前。
越过几块错落的乱石，便踏上了延绵千里的戈壁荒漠，这里不似人间那般昼热夜寒，冷暖交替，而且耳边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满目只剩起伏的暗黄流沙。
王学一边低头行走，一边想树中所见：
那根断头巨角，壁画并未提及，却又对怪物很重要，不知是何来路。
记得高中时候看过北欧神话，里面好像也曾提到有棵被神王奥丁称作是“尤克特拉希尔”的世界之树，它有三根树根且衍生有九个王国，一头叫“尼德霍格”的毒龙会不断啃噬树根，若是有一天根部被咬断，世界之树就会为之倾倒，“诸神的黄昏”就会降临。
这段传说和刚才逆向的情况有些相似，直觉它们之间好像有着某种联系。
想到这里不由感叹怪兽血肉确有奇效，要是放在没吃之前，自己绝对想不起来高中时候书本内容。
回头再看，扶桑巨树好像一堵黑色城墙耸入云端，几天的经历恍若梦中，竟与这等巨凶有了交集。
俯首沉思间，不知不觉登上了一座沙丘，王学蹲身滑下，忽然感到所触沙砾有些异样。
只见手上并非全部是坚硬颗粒，其中夹杂有黑煤木炭一样的破碎晶体，用力碾之不碎，却又轻便非常。
他在脑中搜索半天，想起一种名为“阴沉木”的东西来，此物乃是地上的树木被地震、洪水、泥石流埋入河床淤泥里，在成千上万年的缺氧、高压以及细菌等微生物作用下，变成类似化石的物体，兼具了木和石的特性，有“东方神木”和“植物木乃伊”之称。
并且由于树木内里碳化发黑，所以又被叫做“乌木”。民间传闻它长期浸水，阴气极重，在古代常被当作辟邪、镇灾、纳福的宝物。
王学心想：这里压强高不高我不知道，压力山大是真的；这里空气缺不缺氧，是不是按照百分之七十八氮气，加百分之二十一氧气，掺合百分之一其它，我也不知道；至于微生物什么的，既然是微生物恐怕自己没显微镜是看不到的；但是人间阴气再重，能重过冥界？
于是认定了这玩意儿就是所谓“阴沉木”。
可是此地周围根本没有植被，或者说有也早被冥日烧灼成灰了，哪里会等到它碳化！
目前自己唯一见过的植物就是身后的扶桑古树，但脚下与其距离已有两里，难道…
想到这里王学豁然转身，重新登上沙丘远望扶桑。按照先前观壁画，行走一周丈量的长度来看，它的直径至少三十里，放在其它地方绝对是让伐木工束手无策的巨树，但这棵与其他物种不同，乃是贯穿阴阳，通达三界的存在。
据他所知一个JS省的面积就在十万平方公里，若是圆形直径可达三百六十里，而如此长度不过才占据中国疆土的百分之一。
两相对比，树的直径连JS省的零头都不到，就显得有些小了。
如果扶桑面积远不止于此，是因为树干折断，经冥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灼热烘烤丧失水份，从而萎缩至今，碳化成石，树皮枝叶腐化成沙，貌似就说得通了。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按照顺时针壁画所示，那金龙是被囚禁在树上，眼下木气渐弱，此消彼长，它定然很快就会脱困而出；如果他乃是冥界凶蛇，此时树干已折断，它为何不走呢？
传说汤谷扶桑未折断时，三界通畅，可自由往来，被后羿无意间踩断后天、地、人界就此不通，唯有每年特定时间，或转世飞升之人才可越过壁垒。
如此一来，它不是在借机恢复，就是在等某个特定时间，而且还不能远离，那么那根巨角恐怕就是关键。
王学想起角的模样，尖利无比，锋锐难当，似有金属在其中。
结合树下壁画正反皆可论的情况，他猛然想起一种可能：
土属黄龙要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