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桑蒂斯站在船头,慢慢调整着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附近海岸的地形地貌。
他不是第一次来到圣迭戈湾,但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好几年之前了,那时候这地方可没有海汉的武装舰队,根本不用担心来自海上的袭击。
如果不是总督大人亲自点将,德桑蒂斯并不愿意领下这份差事。他虽然没有跟海汉人交过手,但也听过不少相关的传闻,知道这个对手有多危险。
最近这些年西班牙在东亚地区被海汉打得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还好新西班牙总督区远在中北美洲,几乎不会受到东亚战局的影响,甚至还有闲心坐山观虎斗,看菲律宾总督区闹出的各种笑话。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似乎已经到头了,海汉这个老对手竟然跨越太平洋,出现在了北美西海岸。
一开始似乎还相安无事,海汉只是在北方的金山湾建立据点,但短短几年时间,对方就已经将触手伸到了南方的圣迭戈湾,让殖民当局无法再忽视其存在。
圣迭戈湾这地方虽然只是新西班牙总督区的边陲地带,一向不怎么受待见,但也绝不可让海汉占领。眼见圣迭戈湾在最近半年里一次又一次地发来求援信息,总督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决定增兵圣迭戈湾,以保全这里的两处殖民定居点。
不过调配作战所需的军费和物资,却要远比作出增兵的决定困难得多。
圣迭戈湾殖民当局所能提供的资金和物资极其有限,加上对手是海汉军这种硬茬,也没人愿意主动出头去揽下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所以总督府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来完成筹备工作。
当最近的这次紧急求援信送到墨西哥城的时候,其实距离总督决定增兵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各项准备工作堪堪完成,正好赶上了出兵的时候。收到求援信三天之后,德桑蒂斯便带队出兵了,在外界看来倒是显得效率颇高。
而德桑蒂斯被总督点将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熟悉圣迭戈湾情况的高级军官寥寥无几,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十五艘战船,加上七艘武装商船,这是新西班牙总督区花了几个月时间,才好不容易在西海岸拼凑出的一支舰队。其中有几艘船,甚至是从遥远的巴拿马城调来的。
但德桑蒂斯仍对这次行动没有多少信心,因为在过去二十年间,西班牙舰队从未在正面战场上击败过海汉军。
所有的海上交手纪录,西班牙无一胜绩。
据说海汉在北美的最高长官,是该国的前任海军司令,以实战经验丰富而着称。而德桑蒂斯所率的这支临时拼凑出来的舰队,全员都没有跟海汉军交手的经历,更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德桑蒂斯可不想让自己率领的舰队也变成海汉的战绩,所以在抵达圣迭戈湾外海后,他就很谨慎地下令先不进入海湾,而是在外海游弋,通过望远镜确认海峡的进出航道没有被海汉控制。
得到消息的阿拉贡内斯可没这么好的耐心,赶紧找了艘船出海去与德桑蒂斯会面,催促对方尽快进入海湾,以安稳本地的民心。
“海汉人的舰队还在海湾里,你催促我们进去,是怕这场仗打不起来吗?”德桑蒂斯对于阿拉贡内斯的催促很是不满,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对方。
阿拉贡内斯道:“但本地民众一直在等援军到来,阁下应该理解他们的期待。”
德桑蒂斯道:“你可以回去向民众宣布,援军已经到了。但我首先要保障这支舰队的安全,其次才是你的百姓!”
阿拉贡内斯道:“但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这里的百姓!”
德桑蒂斯摆摆手道:“你错了,我们来这里是因为总督大人的命令,而不是为了拯救谁。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人愿意跟海汉开战。我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必须首先保证舰队的安全,其次才是你和你的地盘。”
阿拉贡内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本以为南方的援军一到,便可借着亮相安抚民心,同时震慑蠢蠢欲动的海汉人。但没想到指挥官德桑蒂斯竟是如此冷酷,似乎根本就没将本地人的安危放在心上,说来说去,都是不想跟海汉军照面。
阿拉贡内斯强压下怒气,沉声说道:“我拿出了本地两年的税收请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远处兜几圈好回去交差!”
德桑蒂斯寒着脸道:“既然你说到钱,那我就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你送到总督府的那笔钱,只有三分之一交给了我们作为军费,甚至还不够舰队在途中的消耗。你想指望我们替你卖命吗?行,只要你能拿出足够的报酬,我就下令舰队驶入海湾,去找海汉人拼命!”
阿拉贡内斯一时哑然,他也没料想到自己送去墨西哥城的资金,居然被克扣了大半。而本地的钱粮储备也已所剩无几,他哪还能再凑一笔军费出来交给对方。
德桑蒂斯见状,也知道从阿拉贡内斯这里榨不出多少油水了,当下便又说道:“我们进入海湾,就是把自己送到海汉的坚船利炮面前,取胜的几率极为渺茫。唯一的胜机,就是守住海湾出口,等他们主动攻出来。届时我们可以利用地形优势,夹击海汉战船。”
阿拉贡内斯道:“但他们要是先攻打我的两个定居点怎么办?”
德桑蒂斯面无表情地应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做?让水手下船上岸,去你的定居点当炮灰吗?”
阿拉贡内斯当然知道这并不可行,嚅喏道:“但至少应该向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你听着,海汉人如果真要打你的定居点,他们不会等这么久还没动手。眼下他们故意作出要打的姿态,但又一直按兵不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德桑蒂斯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你和你的地盘,而是来救援你的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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