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让老方驱动驴车,离开大道径直上了珈兰寺的山道。
山脚下还残存了半截山门,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珈兰寺的盛况。
顾闻下车来到山门前,手抚残留的石柱,叹息道: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如今顾闻的乐手等级已经有38级,在这一世已经是大师水准。顾闻手拍石柱为节拍,低吟浅唱道: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
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
如你在跟前世过门,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珈兰寺听雨声盼永恒。”
顾闻刻意用了前世蓝星周界仑的腔调,带着RAP风格,吐字含混略带忧伤。
娓娓一曲唱罢,早听傻了一群路人。连半妖青驴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老方叹息道:“我方骧在尤家几十年,名家名曲也算沾光听了不少,却从没有有听过这种歌,这种调子。实在是太厉害了!不知这歌叫什么名字?”
“《珈兰雨》”
乌篷车渐行渐远。一旁听傻了路人才纷纷回过神来,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少年是什么人?居然唱歌这么好听?”
“我刚才听那车夫讲,说是尤家的。难道是京城尤家的哪位少爷?尤家会赚钱我是知道的,会唱歌还第一听说。”
“《珈兰雨》实在太美妙了,就是词句听不太清楚,有点遗憾。”
“那少年是故意这样唱的,你不觉得这样更符合现在的环境吗?”
“就是就是。真过瘾,可惜只听了一遍。”
“我怎么觉得这歌一唱,山上的破庙突然变得好有吸引力的样子?”
“同感,要不我们晚上上去刨个坟,看能不能刨出了《倩女幽魂》什么的?”
“这里是珈兰寺,不是兰若寺!”
“一样一样,不是都是寺,还都带个蓝字……”
一片赞叹声中,路人中却有一个衣着平凡、样貌普通,唯独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旅人,紧锁着眉头,用只细笔在小册子上写写画画。
有人好奇想看看他写些什么,那旅人却非常警觉,紧忙将小册子收好,开始往驴车远去的方向走去。
顾闻远远望着这旅人跟过来,不由得嘿嘿一笑,低声自语道:
“旅途三件重要的大事:吃饭、睡觉、玩三十七,今天又完成三分之二了。”
原来这个寻常不过的旅人,竟然是内府禁卫队长项三十七假扮。
自从顾闻离开军营,项三十七就开始暗中尾随。一方面监视保护,一方面将顾闻沿路上的言行记录下来,报给内府备案。
内府的训练非常残酷,预备役禁卫在成为正式禁卫前要接受各种专项训练,包括徒手格斗、器械、擒拿、侦察反侦察、跟踪反跟踪、救护用毒、易容化妆、审讯、口技速记、开锁越狱等等。
通常十个精挑细选后的预备役禁卫,能有一个成为正式禁卫已经算不错的成绩。
剩下的九人当中至少有五人死亡,两个残废,最后两个变成疯子。
项三十七能够成为统领百人的队长,各项技能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因为是“暗中”,所以项三十七一路易容跟踪,不断变化角色,每一个角色都几乎看不出破绽。
可惜顾闻有系统天赋,一路下来轻易地发现了自己被跟踪的事实。
虽然看不出跟踪者的等级身份。但是每到一处,总能在一群平民百姓当中,看到一个头顶‘??’的神秘人。
一会儿是行商,一会儿是邮差,一会儿是茶摊伙计。
有一次顾闻甚至看见路边的一颗树,头顶上也挂着个“??”。
一来而去,顾闻就算再天真也知道是有高手跟踪。
至于这个高手有多高?
一次顾闻用“移花接木”把自己变成十五分钟的92级战士,还是看不出此人的等级。也就是说这人是93级以上的顶尖高手。
说起来顾闻也认识不少顶尖高手,但是这些高手不是元帅就是将军,绝对没有可能抛下自己的军队跑来保护顾闻。
至于高手是否是敌人派来的,顾闻很轻易地就判断出不可能。这个等级的顶尖高手要杀顾闻,那就是一刀一枪的事情,用不着躲躲藏藏。
抽丝剥茧之下,唯一符合条件的,就是这位见过两次面的内府禁卫项三十七。
顾闻也大致猜到项三十七跟踪自己的目的,无外乎保护加监视。
尽管理智如何明白,老是被人跟踪监视还是挺让人难受。
试想半路上尿急要去路边放松一下,刚解开裤子就发现前面一块石头上冒着“??”。这个感觉实在不怎么干爽。
无奈之下,顾闻决定化郁闷为开心。把揪出乔装打扮的项三十七当成每天例行的工作,让辛苦无聊的旅程变得有乐趣一些。
项三十七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工作变得艰苦起来。无论改扮得如何天衣无缝,顾闻总是能很快在人群中发现自己。
然后就会走过来拉着自己聊天,聊的内容千篇一律,比如:
“兄台是否今年三十七岁?”
“兄弟的裤子是不是三十七码的?”
“这位大叔,我要买三十七斤大饼。”
几次下来,项三十七甚至对自己在禁卫中能排前十的易容术产生了根本性的怀疑。
每天都要冥思苦想半夜才敢动手装扮。改扮起来也是修来改去,换了又换,折腾得整晚无法入睡。
接下来顾闻偶然又发现项三十七会详细记录自己的言行。“玩三十七”的游戏又跟着升级了。
这回顾闻经常故意在项三十七面前大讲特讲。比如来一大段文绉绉的辞: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让项三十七记得满头大汗,脸上涂的粉都被冲跑了一半。
又或者来一段全是生僻字的古诗,比如:
“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更让项三十七听得面无人色,不知如何下笔。
项三十七于是更加烦闷,每晚都要抱着五百斤重的《大楚辞海》反复查找推敲。以至于最近两天不管怎么化妆,都有几分像大熊猫。
接下来更苦闷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