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金刀,李昂的话难辨真假,他说不知道金刀来历,又称危急之时,让人带着金刀去见那苏毗公主,进行威胁,而且还成功了。
这似乎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能在敌人百倍兵力的围追堵截之下,他们能安然回来了。但这一切,都没有佐证,只能让人将信将疑。
“李兵曹,照你所说,在你师父临终前共交给你两样东西,那玉扳指呢?可否借本使一观?”
卓玛公主在信上,对玉扳指只字未提,李昂也不知道玉扳指的来历,但毫无疑问,从上面的汉字可以断定,那不是吐蕃的东西。
李昂之所以提它,就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从金刀转移到玉扳指上,这对他眼下的处境相对有利一点。
“王大使要看,自无不可。”
李昂从怀里掏出玉扳指,交给掌书记费冠清,费冠清对他点了点头,很快将玉扳指呈给王忠嗣。
王忠嗣一直莫测高深地看着李昂,直到玉扳指递到他面前,才转回视线。
“咦!”
谁也没料到,王忠嗣刚接过那玉扳指,便惊咦一声,随即站了起来,那虎目如炬,精光投注在李昂脸上。
费冠清吓得后退了一步,坐在李昂对面的哥舒翰也迅速弹起,一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直到王忠嗣向他摆摆手,哥舒翰才重新坐下。
王忠嗣眼睛都不眨一下,灼灼地盯着李昂。李昂也大为惊诧,忍不住开口说道:“王大使,怎么了?”
王忠嗣收回目光,又仔细审视了一下那枚玉扳指,然后对费冠清和哥舒翰摆手示意,二人对视一眼,双双向王忠嗣拜了一拜,便退出厅去。
宽敞的大厅内,只剩下王忠嗣和李昂两人时,王忠嗣才开口说道:“李兵曹,请坐上前来,本使有话问你。”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李昂一个抱拳、起身,仍然保持着刚进大堂时的步调,略微紧走两步走上前去。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似乎即将揭晓,让他差点失态。
李昂坐到王忠嗣左近之后,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这一刹那间,李昂心如电转,看来王忠嗣很可能知道这枚玉扳指的来历,而且来历恐怕不简单。
否则一向镇定自若的王忠嗣,在看到玉扳指时是不会有那样的反应的。
李昂也十分期待,王忠嗣能替他揭晓玉扳指的来历。
“李兵曹,你那师父姓甚句谁?何方人氏?”王忠嗣一字一顿地问出,语气带着凌厉之风,若是平常人,恐怕面对这样情形,会吓得脊背发凉,冷汗直下。
“下官那先师生前算是个风尘异人吧,自称丘处矶,带着我四处漂泊,居无定所,靠给人算命治病维生,但通常生意都不好,我记得七岁之后,便经常得去乞讨。”
“丘处矶?”王忠嗣紧紧盯着李昂的双眼,逼问道,“你师父真的叫丘处矶?是个道士?”
李昂面色从容,眼底是一片清朗,不闪不避地迎视着王忠嗣,答道:“至少他自称丘处矶,他并非道士,不过喜欢扮成道士。”
“你这玉扳指,确实是你师父临终前连同那金刀一起交给你的?”
李昂点头道:“下官愿意把玉扳玉拿出来给王大使看,就不会在这件事上加以隐瞒。这玉扳指确实是下官的先师临终前给我的。”
王忠嗣对这枚玉扳指极为关心,问得非常详细,李昂的回答滴水不漏,他也找不出什么漏洞或其他可供穷追猛打的疑点。相较于李昂的从容,反倒显得自己有些着相,因此强行压下心中那莫大的疑团,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才又追问了一句:“你那师父确实没有跟你提及这玉扳指的来历?”
李昂坦然地说道:“从王大使的反应,下官不难猜到,这玉扳指来历恐怕非同一般,如果下官早知道它的来历,一定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
王忠嗣神色有些复杂,将玉扳指还给他后说道:“你且退下吧,本使奉劝你一句,今后这玉扳指,还是不要轻易示人的好。”
“王大使…….”
李昂还想追问清楚玉扳指的来历,王忠嗣已再次摆手逐客,一言不发。
李昂无可奈何,只得带着满腹疑问退出,心里不停地腹诽,他娘的,还跟我打哑迷,屁的四镇节度,哪天你千万别求到老子头上来。
就李昂所知,王忠嗣好像是任四镇节度使没多久,便被革职问罪了。
李昂心里很不爽地出了使衙,刚到街上,便意外地看到了一位熟人,他稍为思索便想起此人的名字:乐三川。
乐三川看到李昂似乎有些惊讶,迎上来施礼道:“乐某何其幸哉!在这鄯州竟能遇上李探花,乐某有礼了!”
真是偶遇吗?李昂可不这么认为,他微笑说道:“能在鄯州遇上乐先生,着实让人意外。乐先生来陇右,不知有何贵干?”
“乐某为了一点小生意而已,不想一到陇右,但听到人人都在传扬李探花大破吐蕃,以五十轻骑生擒吐蕃大论的事迹。李探花果非凡人也!今日有幸遇上李探花,岂非乐某前生修来的福气,只是不知乐某可否有幸请李探花小酌几杯?”
李昂虽然暂时猜不到乐三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乐意接受这样的邀请。
李昂和他闲聊着剑南的旧事,还问起了鲜于仲通的好。
鄯州是边城,出于军事需要,更是严格遵循了大唐的里坊制,城内被纵横的街道划分为四十二坊,夯土的坊墙有一人高,街上人流往来,非常繁华,只是比内城的州县多了一些边城的气息,驼铃声声,角声时传。
俩人随着人潮边聊边走,来到城中最大的酒楼:陇上春酒楼。
乐三川要了顶层的一个包间,点上好酒好菜,与李昂对酌。从包间的窗口,可以眺望城中街景,李昂看了看,目光从窗外收回,突然问道:“乐先生和董副使交情不浅吧?”
乐三川微微一愣,疑惑地问道:“李探花所说的,可是陇右节度副使董延光?”
李昂端着酒杯,笑而不语。
东三川不改疑惑之色:“乐某与董延光并无交情,不知李探花何出此问?”
李昂借着倒酒,不着痕迹地留意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一丝一毫也没放过,从他的观察所得,乐三川的话倒不像作伪,很可能真不是他把自己过去的经历透露给董延光。
当然,光从神色上判断,是不能完全打消他的疑虑的。他一边举杯邀饮,一边笑道:“鲜于支使和乐先生都是做大事的人。而王大使刚到陇右,所以我猜测乐先生和董副使关系不错。”
“哈哈哈……那李探花这回可猜错了,每到一地要拜地头这不假,不瞒李探花,乐某拜的是崔司马,而非董副使。就乐某所知,还真有李探花的一位老熟人拜到了董副使门下。”
“哦?剑南故人,纷至沓来,还真让李某意外,只是不知这拜在董副使门下的又是哪位故人?”
“赵上益,这算是李探花的老熟人了吧,哈哈哈…….”乐三川笑得很玩笑,李昂为什么刚才突然来那么一问,他多少猜到一些端倪了。
“还真是老熟人,嘿嘿,这下可热闹了。”李昂从未轻视过赵上益,甚至在心里把他当成很重要的对手,只是没想到,这厮阴魂不散,竟然也到陇右来了。
“赵家大郎如今的生意是越做越大,攀上董副使这根高枝之后,几乎垄断了陇右的茶马贸易,就连鲜于家的生意,也受到强力的挤压,乐某才不得不跑来鄯州………”
说到这,乐三川突然懊恼地改口道:“瞧我,李探花轻骑破敌,大捷归来,生擒吐蕃大论,很快必将轰动整个大唐,加官进爵定是少不了,我竟没向李探花道贺,真是失礼,恭喜李探花,贺喜李探花!”
“乐先生不必客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乐先生一定懂的。”
李昂与董延光的恩怨,李昂在城外的题诗说得一清二楚,早已传遍鄯州一带,乐三川自然是知的,因此他对李昂的话,并不感意外。
席上美酒佳肴极为丰盛,李昂敞开了吃,乐三川却很少动筷,在一旁频频给李昂斟酒。
“李探花与董副使之间的事,乐某也有所耳闻。在乐某看来,李探花也不必过于介怀,您如今大功在身,说不定朝中一道圣旨下来,李探使升迁入京了。”
李昂知道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笑道:“若我依然留任陇右呢?”
“若是李探花依然留任陇右,倒是有些麻烦,董延光毕竟是上官,总有机会给李探花穿小鞋,除非李探手上有董延光的把柄,让他有所顾忌。”
李昂眼角浮上了一抹笑意,他终于确定乐三川为什么要找他了。他微笑地说道:“乐先生真看得起我李某啊!哈哈哈……..”
至此,乐三川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来意,他含笑答道:“如今这大唐,还有几人敢看不起李探花?李探花只用短短一年半时间,不仅名题金榜,还立此殊功,将来前程岂可限量。”
“若不和乐先生合作,看来我是谈不上什么前程了。”
“李探花说笑了,只不过就眼下而言,咱们之间还真是合则两利。乐某负责搜集董延光与赵上益私下交易的证据,必要之时,由李探花出手,拿掉赵上益。至于将来好处,自然少不得李探花的一份。”
乐三川终于和盘托出,李昂微笑着说道:“乐先生就这么有把握能找出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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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