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的祁连山接近大斗拔谷方向中,传来了达旺嘉措一百人马惨败的消息。卓玛公主才意识到,自己再次被这伙狡猾的唐军欺骗了。
他们放火烧了天峻山,自己却悄悄向北遁去,竟然避过了她所有的巡哨。领兵征战了多年,遇事淡定从容的卓玛公主,也不禁有些恼怒了。
这伙唐军连灭了多个吐蕃部族,毁掉了伏俟城,杀人如麻,还掳走了大论莽布支。
如果就这么让他们从自己眼皮底下逃掉了,将来赞普追究下来,不光是她要受到责罚,恐怕连整个苏毗部都会因此受累。
苏毗部在吐蕃四大部族中实力最为雄厚,吐蕃兵马粮饷,半出苏毗。历代吐蕃赞普对苏毗部都很忌惮,表面上极力拉拢,暗地里却想方设法企图削弱苏毗部。
苏毗内部有不少人不服吐蕃压制统治,不时有些小规模的反抗,这使卓玛的父亲没陵赞与吐蕃赞普之间的猜忌越来越严重。
她的父亲被赞普以各种借口长期留在逻些,很少有机会返回苏毗本部,部族事务,只能由她和哥哥悉诺逻打理着。
以她对赞普的了解,这次若是让这伙唐军逃脱了,赞普很可能以她故意纵敌为由,进一步削弱苏毗部。
“索奴,立即集结兵马,随我追敌!”
“是,公主!”大将索奴大声答应,匆匆出帐而去。
这时卓玛公主身边的女将达瓦匆匆跑进来,向她说道:“公主,营外有一个自称叫梅朵的少女,拿着公主您的金刀,要求见公主。”
“我的金刀?”卓玛公主抬起头来,看到达瓦手上拿着的金刀后,神情大变,身体突然弹起,冲下来抢过金刀,她目光紧紧盯着刀身,脸色激动,双手微微颤抖着,一点一点的把刀身抽出…….
刀身上,用吐蕃文刻着的“苏毗卓玛”四个字映入她眼帘时,她眼中已经满是泪水在流转,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达瓦心里万分惊奇,她跟在卓玛公主身边已经整整十年了,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激动,更没见过她的泪水。这把金刀到底隐含着什么,以至于让公主情绪失控呢?
“达瓦,拿来这把金刀的少女呢,快领她进来见我,快去!”
“公主,我这就去…..”达瓦连忙跑出去。
大帐中只剩下卓玛公主一人,她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潸然流下。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穿女装,虽然,大家都羡慕于她的美丽,但她从不把自己当女人,总是一身软甲戎装示人。
她以死拒绝了赞普纳妃的意愿,使赞普与苏毗部之间的隔阂加深,她也在所不惜。
“思鸿,是你吗?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卓玛公主喃喃自语,手指轻抚着刀身,似乎把全部的爱倾注于其上,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刀身,溅散…….
“公主,我把人带来了。”
直到帐外传来达瓦的声音,卓玛公主才连忙抹去泪水,坐回上首的毛毯上,扬声说道:“带她进来。”
达瓦带进来的少女,美丽得让卓玛公主有些意外,她就像一朵天然去雕饰的雪莲花,脸上带着几分怯意,入帐之后连忙拜道:“拜见卓玛公主!”
卓玛强抑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问道:“你叫梅朵是吗?这把金刀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梅朵跪在地上,望了卓玛公主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小声地答道:“回卓玛公主,我…….”
梅朵才开个头,就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急得卓玛公主说道:“梅朵,你先别哭,快告诉我,这金刀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公主,那伙唐军的头目叫李昂,他手下的唐兵叫他李兵曹,听说他是唐国今年的新科进士,但这人十分凶狠,就是他带着五十名唐军,连续屠杀了我们这么多部族,我的族人也被他们杀了,我被他掳走………呜呜……..”
“梅朵,不哭,不哭,快接着说。”
“直到他们听说公主带兵到来,匆匆从伏俟城逃走时,才放了我,他放我走时,将这把金刀交给我,让我拿着金刀来找公主…….”
“快说,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卓玛公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说他无父无母,但这把金刀从小就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白玉扳指,扳指上刻着两行诗,落款是一个鸿字……”
“啊!”卓玛公主惊呼一声,手上的金刀啪的一声掉落地上。
“公主,你没事吧?”达瓦小心地问了一句。
卓玛公主回过神来,强忍着泪水对达瓦吩咐道:“达瓦,你去帐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
“是,公主。”达瓦依令退出。
帐内只剩下梅朵和卓玛公主两个人,她站起身,上去扶起梅朵,轻抚着她的发辫说道:“梅朵,别难过,快告诉我,他为什么将这把金刀交给我,还跟你说了些什么?你见过他所说的玉扳指吗?”
卓玛公主是梅朵最敬佩的人,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卓玛公主会把她搂在怀里,像对待女儿一样安抚着她。
这让她暂时忘记了伤心和仇恨,对卓玛公主答道:“他把玉扳指拿出来让我看过,上面确实有两行字,可我…….我不认得汉字,不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他说这两样东西从小就在他身上,可能和他的身世有关。便让我拿着金刀来找公主,如果公主知道些什么,请派人送个信给他……..”
“梅朵,这件事你跟谁说过吗?”
“没有。”
“好,记住,跟谁也不要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随后,卓玛公主下令大军连夜启程,向北赶往祁连山大斗拔谷口一带。
第二天一早,卓玛公主接到来到自逻些的一个消息:赞普以大论莽布支背叛吐蕃为名,开始对达延族进行大规模地清洗。
听到这个消息后,卓玛公主忧心忡忡,跟在她身边的达瓦忍不住问道:“公主,你相信大论真的叛国吗?”
卓玛公主摇头道:“我们相不相信并不重要,这样的事,只要赞普怀疑,就不可避免地会发生。”
“公主担心抓不住那个李昂,赞普也会怪罪我们苏毗部吗?”
心事重重的卓玛公主脱口说道:“不能抓…..”
“啊?”
“我的意思是,祁连山绵延千里,千沟万壑,李昂几十人躲进了祁连山,就像是大海捞针,哪有那么容易再抓住他们。”
“这倒也是。公主,那咱们怎么办?万一赞普因此怪罪下来……”
“到时再说。”
***
正如卓玛公主所言,李昂他们自从避入祁连山之后,便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在绵延千里的大山中,吐蕃人想把他们几十个找出来,根本不太可能。
这两天,李昂他们在山中过得非常清闲,伍轩和几个受伤的士兵留下养伤,李昂带着大伙在山中打猎,顺便练他的箭术。
山中有大量的野生动物,马鹿、蓝马鸡、血雉、林麝、獐子、岩羊、黄羊、狐狸、兔子、野马、马熊、老鹰、雪鸡、豹子、马鸡等等,慕容和顺他们凭借精准的箭术,个个都有收获,只有李昂折腾了半天,还没射中一只猎物。
不过就箭术面页言,他的进步还是不小的。这一顺着他们藏身的山沟东行十多里,在一处水草丰茂的山谷中,看到了数百匹野马,正在河边吃草。
这些野马体形都不算大,不过头很大,没有额毛,耳朵较短。头和背部是焦茶色,身体两侧较淡,腹部变为乳黄色。
身为吐谷浑人的慕容和顺兴奋地说道:“这么大的野马群,还真是罕见!若有抓一些与咱们的战马交配,能生出更强壮的新马种来。”
慕容和顺说了一大堆,才发现李昂望着野马群有些出神。
“李兵曹,李兵曹!”
“啊?”李昂回过神来,指着山谷里的河流问道:“知道下面这条河叫什么河,流向哪里吗?”
慕容和顺答道:“这里应该离源头不远,所以我也说不准,不过看这水量,这河不小,如果能顺流往下走,根据其走势,应该便能判断出是什么河了。”
“顺流往下……..顺流往下……”李昂喃喃地重复着,接着问道:“祁连山有河流从北面注入西海吗?”
“没有。西海北面总体的地势越来越底,加上有山阻隔,所以祁连山的起源的河流,一般都是向北或向东流。比如湟水、浩门水、马城河、张掖河等,全都是向东或向北流的。”
“很好!”李昂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有了,大家加把劲,今天多打点岩羊,记住,只准射其头部,不准射身体,都听清楚了吗?”
慕容和顺等人还以为他是在考验大家的箭术,也没多问,纷纷答应下来。祁连山中,最多的就是岩羊,猎就是了。
慕容和顺正准备去寻找猎物,李昂把他叫住道:“和顺,你带两个人,顺着这条河往下走,给我弄清它是什么河,通向哪里,尽快回报。”
慕容和顺似有所悟,欣然应道:“李兵曹放心,我一定尽快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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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