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廷尉府中,嬴子婴义愤填膺地咬牙切齿道:“李大人,您是被这扶苏公子给骗了,扶苏公子只是痴长我一两岁罢了,安能是我父?等他回来,吾一定要向他讨一个公道!”
“咳咳咳......”
李林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他没有想到过,后世盛传的嬴子婴跟扶苏是父子关系的两人,实际上的关系并不太好,甚至互相有仇视的倾向。
要不然,嬴子婴后来也不会在胡亥即位的时候,代表宗室强烈表示顺从。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过了,刚才是本相不对,还请子婴公子见谅!”
“李大人客气了,刚才是子婴太过于激动了,乃至于迁怒到您,您大人大量,还请宽恕则个的孟浪之举!”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
这才相视一笑。
这让身旁的几人都有些看呆了。
刚才还替他们要打起来而担忧的几位廷尉们,现在是把心收回在肚子里面,不过对于先前李林对嬴子婴的任命来看。
还真的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啊!
“子婴啊,本相刚刚接手这廷尉府,对廷尉府的运作完全不了解,更不知道那些人是跟李斯的勾结的乱党,现在你来了,就好办了,这是花名册,你看看哪一些是李斯搅合在一块的乱臣贼子!”
李林十分大方地将花名册递了过去。
这让他十分感动。
虽然他身为李斯时期的丞相府主簿,但还没有到能够查看这等机密要物的权限资格,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感动。
李大人先前定然是信了扶苏那个混蛋对我的编排。
否则,他怎么可能会认为我是他的儿子呢?
等扶苏回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地“款待”他,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此时,刚刚走入上党驿站的扶苏又打起了喷嚏。
随行的队正,是蒙恬的族弟蒙阴。
他一听到扶苏的咳嗽,就害怕,生怕扶苏感染了风寒。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公子啊,公子,要不要卑职帮你在城中寻一个郎中?你今日如此异常地连续打了这么多个喷嚏,怕是有风寒的迹象啊!”
扶苏闻言有些震怒,他的身子骨有多棒,这蒙阴不了解吗?
别认为他喜欢儒家,读儒家的书籍,就认为他是一个小奶狗,诚然他是一个谦谦君子,但也是能够杀人的君子。
在长城驻守的时候,他也跟着蒙毅在战场上厮杀过,立下了不少的战功。
蒙阴是保护他的队正,自然也是跟他一起上过战场的,对他的身体情况十分了解,没想到现如今居然担心他会染上风寒。
这也太离谱了。
所以,他这才一脸震怒地看着他,只不过这蒙阴的态度十分诚恳,一脸憨厚老实的样子,让他不好责怪的。
毕竟初心也是为他好。
“算了,就按照你说得办吧!”
“诺!”
扶苏叹了一口气,凡事多小心也并无不好,万一真的染上了风寒,提前发现了,就能够更快地治愈了。
可惜,忙活了大半天。
大夫也没看出个什么毛病来,反而笑着说道:“公子您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至于这突然咳嗽嘛,估计是您的身体阳气太重了,所以才会气满不得宣泄,通过咳嗽来告诉您,您需要消耗一些阳气来维持身体平衡了!”
“哦?此话何解?”
扶苏不懂阴阳之说,他是崇信儒家文化,对于鬼神之事是敬远之,自然是听不出这大夫的言外之意了。
大夫老脸一红。
他不好说得透彻,毕竟是个男人的话,应该懂得都懂啊。
不过,他没有料想到这扶苏的家教之严格,皇室子弟的教育素质跟庶民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一旁的蒙阴居然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蒙阴,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没有没有,公子,卑职只是想起了昔日的一些往事,故而笑了出来。”
“你啊,真是没着调!”
扶苏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看向了这大夫,恭恭敬敬、谦谦有礼道:“大夫,我这阳气过重的话,不会太过于影响身体吧?”
“公子但且放心,阳气过重并非是坏事,只需要公子适当地泄出点阳气,这身体的阴阳就自动达到了平和的状态了。”
“嗯,如此就好!”
他点了点头,“多谢老神医了,蒙阴,取一贯钱给神医!”
“诺!”
“公子,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公子,您是大秦的公子,您是陛下的儿子,小老儿只是民间一个走方的郎中,为您诊治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怎么敢收您的钱啊?”
这收拾药囊的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听到他要给钱。
马上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神情十分激动,态度十分坚决地看着他。
这让他有些不理解。
“诶,老神医,我扶苏虽然是大秦皇室子弟,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有让人付出了劳动不付出报酬的缘故?这一贯钱,是你应得的报酬,你就接着吧!”
“不,公子,您客气了!老夫活了六十多岁了,在上党行医四十多年了,这辈子看过的人和事太多了,也算是看够了这沧海桑田般的人间,如公子这般的谦谦有礼,爱明如子的君子平生未见,小老儿岂能收取公子您的钱财?况且......”
他说着说着,竟然潸然泪下,泪水沾满了乱糟糟的白色胡须,滴落在破旧的衫袍之上,哽咽道:“如今天下苍生凋敝,四海之内荒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水深火热,民不聊生。而公子您,是大秦的未来,是大秦的希望,天下百姓无不翘首以待的圣人。小老儿虽然年不更事,倚老卖老,这点道理还是懂得,还请公子切勿太客气!”
“这......”
扶苏有些不知所措,他是发现了普通老百姓无立锥之地,大部分的优质田产都是被六国的旧贵族们、当地的地主豪强们纷纷侵占了。
留给老百姓们的都是一些贫瘠的荒田。
这些田地的生产出来的粮食自己温饱尚且不够,哪里能够应付朝廷的税收?
所以一路走来,饿殍片野。
哪怕他的父皇,这些时日开始逐渐减免税收,但那只是咸阳附近,政令要传达且落实到这些地区,恐怕需要好多年的时间。
只是这么多可怜无辜的老百姓们有那么多时间等待吗?
活活饿死的不在少数啊。
“公子,小老儿告辞!”
“老神医,老神医......”
扶苏一口气追了过去,将他送到了驿站门外,看着他那衰老的身躯,一瘸一拐地走在了人群之中,顿时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眼睛里面忽然是被风吹进了沙子。
略微有些湿润了。
“公子,这人各有志,既然他不要报酬,那岂不是给我们省钱了吗?公子,您应该开心才对啊,为何这般闷闷不乐?”
蒙阴有些不解,这老神医又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不要报酬不是很正常吗?
“蒙阴,你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却看不到事情的另一面。他一介老者,白发苍苍,穿着破烂衣裳,都这般有志气,有留心天下苍生,为民请命的勇气,而我呢?身为大秦皇室的公子,面对父皇的残暴政策,却迟迟不敢上前谏言阻止,我反倒不如他一个老人家啊!”
扶苏说着说着,竟然罕见地露出了羞愧的神情,“方才他之所言,甚是让我惭愧,这次回去,回到咸阳,我一定要将父皇说服,让他行仁政,要让这天下的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要在这块大秦的土地之上,不让任何一个人活活饿死!”
“公子!”
蒙阴被他这番宏伟大愿所感动,居然都有些泪目了。
而远在廷尉府的李林,是怎么也想不到,因为他这次甩锅的操作,让扶苏这么快就明确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当然,他要是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此时的他,正忙着将李斯的同党给赶出廷尉府。
这一赶,可不得了。
就清退了大约有五百多高阶官吏,一两千低阶官吏的数据来。
他很吃惊。
看着面前如同小山一样堆积的请辞竹简,他是有些望而生畏的。
不过,吃惊归吃惊,最可怜的是嬴子婴。
被他当作工作人来用。
基本上廷尉府的事情,都被他一次性地交给了他。
“子婴啊,你这主簿做得太称职了,我看眼下的工作岗位对你来说还是太不称职了,这样吧,今后你就是廷尉府的副监,与蒙毅一起主持廷尉府的日常事宜吧!”
“啊?大人,卑职协同你处理这丞相政务,已经有些忙不过来了,您现在再让卑职掌管整个廷尉府的事情,卑职恐怕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哪里,哪里,子婴,你认为你本相不知道你的能力吗?说实话,你很不自信,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这个职位。廷尉府本相都不交给其他人,只交给你,你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本相看中你,所以才要对你进行锻炼啊。等日后本相坐稳了相位,本相就举荐你为这廷尉府的廷尉正,如何?”
“这......”
他有些犹豫,对于廷尉正,他还是很觊觎的。
廷尉正,即廷尉正监,是廷尉府的总管,九卿之一,是货真价实的九卿,同时也是挤进政治中心的大官,普通人可遇不求的存在。
“子婴,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要辜负本相的重托啊!”
李林哪里给他机会犹豫反悔?直接拍了拍他的肩旁,然后就马上逃也似的离开了。
笑话,让我来处理这些烦死人的案件,我能处理得过来吗?要不是李斯那家伙以丞相的身份统辖廷尉府,也不至于把这廷尉府的烂摊子交给我来处置。
“唉,李大人对我如此器重,肯定是看中了我的能力,不过,他为什么要让我来替代他统辖廷尉府呢,莫非是因为什么忌讳?等等,蒙毅!莫非,莫非李大人对蒙毅很不满,所以,希望我来统辖廷尉府,顺便帮他把蒙毅给排挤出去?”
嬴子婴摇了摇头,不在胡思乱想了。
随即抬起头看着桌案上摆放的竹简,顿时就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太多了,这么多的竹简要批复完估计要到大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