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不我们把建骊山的衙役们都给放回去吧?现在整个大秦的徭役太过于沉重了,长此以往,整个土地都没有人种植粮食了啊!”
淳于越的情绪十分激动,他前些日子去了颍川郡。
特地去前往拜访自己的儒学老师。
可到了当地才发现。
基本上成年的男子都看不到了,除了留守的妇人之外,就剩下孩童和老叟了。
整个田地里十有八九都是呈现荒废的状态。
当地的官府还企图压迫当地的普通妇人,加征赋税。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被淳于越给瞧见了。
他是敢怒不敢言啊!
毕竟颍川在哪里啊?
就在咸阳以北,没有多少路程就可以抵达到的郡县啊!
换言之,就是在天子脚下,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大秦其他的地域呢?岂不是比这更严重?
当然。
要不是始皇帝下旨要广泛了解大秦的国情以及大秦各郡县的具体真实的情况,他淳于越也不敢上前说真话的。
谁都知道,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代里面,说真话是一种很难得的品质。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徭役的确是沉重了,但是朕记得三年前,朕就下旨让满五十岁的男丁可以免除徭役,家里有两名幼子的家庭也可以免除徭役的法令难道没有推行下去吗?”
始皇帝这些天也搜集了不少有用的讯息。
不过,他为各郡县缺少男丁而感觉到了莫名其妙。
他曾经在二十一年的时候就下令,要减少一部分繁杂的徭役,毕竟那个时候是准备修建长城的,又加上农忙的时间段,所以他才以季节定下了徭役的具体时间。
也就是凡成年的大秦男丁,每年都要义务地服徭役三个月。
这三个月的时间,可以由男丁自己选择。
也可以出钱换别人替他们服徭役。
可是,这一系列减少徭役时间的法令,似乎在目前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啊。
“陛下,陛下!您所推行的法令,其实,其实......”
淳于越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毕竟他是当年站队失败了的儒学博士,他也不好说始皇帝的法令有什么问题,而且他的老对手李斯就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呢。
“其实什么?淳于越,你但说无妨,朕不会怪罪于你的。昔日你那么忤逆朕,朕不还是没有处罚你吗?”
此时的始皇帝的表现那是相当的和蔼。
他向来都是一个知错就改的人。
昔日王翦非要六十万大秦军队攻楚,李信说二十万足以,他就相信了李信,给他二十万人攻打楚国结果大败而回。
他马上就改正了自己的错误,态度十分和蔼地请求王翦出山。
或许,他自从统一六国后,整个人就逐渐开始有些刚愎自用,再加上赵高等人的忽悠,导致他真的是认为自己的大秦江山稳固金汤,所以就开始骄傲自满了起来。
但当他一旦得知自己的帝国正在遭受前所未有之危机时,自然就会头脑清醒地审视当前的帝国处境。
其次,他从始至终,真正所热爱的也只有这大秦的江山社稷。
这也是他未立皇后的缘故之一。
在他的眼里,天下的美人再美,也比不上他的江山。
“陛下,微臣觉得陛下用法家之学说太过,当用儒学施展仁政,据此才能济世救民,才能让大秦的江山社稷传之万世,否则正如荀子所说‘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陛下如果不改变目前的基本政策,恐怕大秦会有颠覆的危险啊!”
淳于越说完,整个人战战兢兢的,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所打湿了。
他是一位儒家博士,对儒家学说十分精通。
如今年老不堪,发髻都已经斑白了。
日渐衰老的容颜上虽然有惧怕之意,但更多的是坚毅,他知道,如果他今天所说的始皇帝不采纳,他也没办法。
甚至还有可能被执掌廷尉府的丞相李斯给打击报复。
但,他又不好昧着良心。
谁叫他也没多少年好活了呢?
“这......”
周围数十位大臣听完了淳于越的建议后,一个个地眉头紧锁,他们带有些许焦虑地看向了此时闭目养神的李斯,不知道该如何跟在后面说话。
他们都知道始皇帝是法家学说的拥簇者,而且还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对儒家的空谈十分鄙夷。
再加上现在主政的丞相是法家的代表人物,他是不可能选择用儒家的所谓仁政,来弥补法家的缺漏的。
所以,这让其他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腔,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地去拍马屁。
毕竟谁也不敢担保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拍错了马屁,站错了队伍,到时候自己的政治生涯或许就要因此而结束了。
始皇帝听完,眉头紧皱。
他有些恼怒,因为淳于越说着说着又说回到了儒家学说上面去了。
而他对儒家真的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可其他人说的办法,比起淳于越,还是太零碎了,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好办法,全都是自己所胡编乱造且不可实行的措施。
以至于他现在只能考虑淳于越的建议。
对了!
李林!
李林这个混小子,肯定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这小子咋坐在最后面,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呢?
始皇帝一头雾水,他想要直接亲自开口询问李林的意见,但一看到李林懒散的模样,顿时就没有心情了。
这货,估计到时候又要说自己不会。
唉,朕还是退而求次,询问李信吧,到时候这个李林肯定会在心里面想一些好办法的。
到时候朕再把他想好的办法说出来,看看群臣跟他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想到这,始皇帝马上就带着三分笑意地看向了李信,询问道:“朕的御史大夫啊,面对如此困顿的大秦处境,你可有什么妙策来解决朕的燃眉之急啊?”
“啊?”
李信怎么也没有想到陛下会今天突然询问他这个粗人。
虽然他现在的官职是御史大夫,但他的本质职业可是一个武将啊,一个莽夫啊,陛下这种治国理政的问题咨询他?
这岂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当下,李斯等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们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李信的身上,一个个眼神都在冒着精光,等待着李信接下来的高谈阔论。
“怎么?你没有办法吗?”
始皇帝的语气突然加重了,似乎有些恼怒的意味在里头。
这让李信脸色惨白,尴尬地杵在哪里,张开嘴巴张个大半天,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倒是此时的李林在一旁好笑。
他这便宜大哥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他还不知道吗?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或许他的武艺和统兵的本事不俗,但论及偏向文官一些的谋略,他就是一个睁眼瞎。
啥都不行。
【哎,大哥又要出洋相了!这个便宜大哥就不能放聪明一些吗?说自己不知道,然后提一嘴可能丞相大人比我知道的清楚,不就顺利地转移矛盾了吗?还干杵着,这老李家的人都要被他给丢尽了!】
始皇帝听到这,当即脸色黑沉了下来: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想着甩锅给别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你就不能想几个好主意帮帮朕吗?朕都把嫚阴许配给你了!
“陛下,微臣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微臣只是一个粗人......”
李信的脸色很难看,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在众人面前贬低自己一下,为自己开脱。
“不!你是朕特意敕封的御史大夫,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粗人?莫非你是知道办法,但是心里面对朕有意见,所以不想说是不是?”
“啊?陛下,微臣真的没有此意啊!微臣是真的不知道啊!”
李信冷汗“呲溜”地迅速滴落在了地砖上,整个人惶恐不安地俯下身去了。
“陛下,或许御史大夫他真的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呢?且莫强人所难了!微臣认为,陛下可以大力推行法制,杜绝春秋战国以来的人情社会,全面地以严刑峻法代替官员的人为治理,这样陛下所有的法令都可以得到有效的执行了!”
此时此刻,一直在摸鱼的丞相李斯睁着那双锐利的双眼,将自己的建议给提了出来。
顺便帮着李信解了个围。
这让李信对他的感官发生了些许改变。
“哦?你认为要加强法律的实行力度?”
“对,微臣认为只有这样,才会让大秦江山变得更加稳固!普通的民夫都是愚钝的,我们提供正确的令行禁止,才能让民夫得到教化,才能让坏人有所惩戒,好人得以被保护......”
李斯笑着将自己的想法阐述了一遍。
这让对法家深信不疑的始皇帝觉得很对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的脑海里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当头棒喝的声音:【这李斯真是迂腐之见,诚然推行严刑峻法的思想没有问题,但不分辨具体的国情就盲目地推行严刑峻法的做法无异于让大秦从一个火坑推向另一个火坑!】
【我终于是找到大秦覆灭的真正缘故了,此时的大秦法律已经过于严苛了,还是当年商鞅变法的那一套,但商鞅变法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了,此时的大秦国情完全不是当年的那样的,还在商鞅的基础上继续加重严刑峻法,这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难怪大秦会二世而亡了,估计是始皇帝驾崩之后,天下在六国余孽的暗中催动下,爆发了一个又一个始皇帝时期就已经越发尖锐的矛盾。但在这矛盾彻底爆发之前,估计是秦二世又采取了李斯的建议,再一次地加重了大秦的律法,这才有陈胜吴广起义的导火索吧?毕竟在这个时期的秦国律法并没有那么严苛!】
【哎,以前我认为灭亡大秦的是农民起义,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李斯这几个铁憨憨,一味地推崇法家学说,却不结合国情,大秦焉能有不覆灭的道理!】
李林听完了李斯的建议之后,顿时义愤填膺地一番感慨了起来。
在他看来,司马迁写的《史记》上面陈胜吴广的起义的导火索,就是因为遇到大雨,然后耽误了行程,所以才会法皆斩。
他们走投无路才会选择造反,但是后来考古发现的秦国竹简上面写的法律又不一样。
这是司马迁的锅?
还是陈胜吴广故意造谣的?
都不是,其实就是始皇帝死后二世上台为了自己的政权稳固,所以才会继续推行严刑峻法,这一点在秦二世屠杀掉自己的弟弟妹妹时就有体现。
他让李斯修改大秦律法的嫌疑是跑不掉的。
所以这才会有陈胜吴广的起义和刘邦同样的起义。
而且一开始陈胜吴广的起义口号,还是为了“公子扶苏”,所以最早的时候农民起义并不是反对大秦,而是要推翻暴政的秦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