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阳洲大聚城,原本这里是歌舞升平通宵达旦。却因为帝君亲使团遭遇袭击而宵禁,街道两旁的酒家客栈早早的打烊熄灭了灯火。
叶十三走在阴影处,再次来到他遇袭的地方。前方不到百丈就是州府衙门的大宅院,按说这里当日应该是戒备森严。叶十三向街道两侧看了看,微闭双目沉思片刻。猛然间,叶十三双目一睁,看向了左侧一排楼阁。十三依稀记得当日遇袭之后,对方也中了一剑之后,是向那个方向逃离。
叶十三纵身而上,落到了楼阁的顶层。叶十三俯下身躯,贴着瓦片仔细的嗅着,如同一只壁虎一样一点一点挪动。不大一会儿,十三在屋脊之处停了下来。
“不错,就是这个味道,顶级的熏香。”叶十三坐在屋脊上,仔细品评刚才嗅到的残留气息。别看过了这么多天,却因大聚城无雨,导致这道微弱的气息还能残留。
当日酒宴之上,十三中察到身体有恙,急忙以不胜酒力告辞。舍里冲进车撵之时,十三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浓重的熏香。不过叶十三可以肯定的是,这熏香虽然高贵罕见,却绝非来自大安皇宗。甚至连帝君皇宫之内,十三都没有闻到过这种气息。
叶十三忽然心中一动:难道是~唐川派来的人?他知道这种名贵的熏香绝非一般大户能用得起,况且身为武者也很少有人喜好熏香。一般情况之下,只有长期在这种熏香的环境中生活,才会留下这么浓郁的味道。而长期使用熏香之所,除了达官显贵,也只有宫里。就像当年金面龙首一样,特别是刘创帝临终前与金面龙首形影不离,导致他身上不但有熏香气息,更是有着浓重的草药气味。
叶十三向不远处的府衙瞟了一眼,他相信被刺一案与那位赵安没什么关系。甚至说,真要是唐川派来的人,更是要利用对他的刺杀从而引起大安的内战。毕竟赵安也是一州之长,一旦震怒之下斩杀了他,恐怕全天下的州府衙门都会惶惶不安,甚至会联起手来痛斥这种滥杀无辜的行为。那样一来,帝君威严将彻底不在,而大安京都也会变成一叶孤舟。
叶十三再次仔细的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天,原由的线索早已被破坏,想追查出真凶非常困难。不过十三也不能让自己白白受伤,他也要利用府外受袭这一点,逼迫赵安就范,成功的在南部七州打开突破口。叶十三略一调整,闪身向府衙蹿了过去。
......
大安京都,这几日林奇也有些心慌意乱。叶十三的受伤让南部七州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而且根据郑成所描述,林奇更担心十三的左臂会彻底废掉。如果他在场的话,或许可以施展手术把十三断掉的筋脉给接上。可是山高路远,林奇知道大聚城没人能够有如此精妙的手段。
大安皇宫,林奇专门来到了巴郎的住处。当巴郎得知叶十三在大聚城受伤,心中也是震惊无比。没人比他更清楚叶十三成长之快,其剑法之精妙几乎与他这位剑神并驾齐驱。当然,叶十三吃亏的不是内外兼修,在内功心法上巴郎依然是强压叶十三。
林奇诚恳的问道,“巴郎师父,身为武者要是废掉一臂,那十三的功夫会不会~?”
巴郎难过的叹息一声,“身为武者,有时候宁愿血流三日,也不愿意废掉手足。对于十三来说,恐怕以后~无法施展精妙的枪法了。好在这小子把枪式融入到了剑法之中,这样的悟性真是世上少有。”
“那您认为~刺杀者的功夫如何?如今十三受伤,对方也中了一剑,但对方能从容在大军围困之中逃离,应该是伤势不重。我担心~十三不是他的对手。”
林奇来找巴郎的目的,就是要得到准确的答案。他知道高手隐藏于民,不出名未必就比尚武榜上的弱。真要是遇到了厉害的角色,那林奇要么把十三赶紧调派回来,要么就把廖仓这些人全部派过去。总之,绝不能让十三再出现意外。
巴郎看着林奇担忧的目光,欣慰的说道,“十三那小子这辈子能遇到你,也是他的福分。你放心,对方要是强于十三,也不会提前动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了。不过,十三的剑中杀意远盛于我,即便是慌乱之中出手一剑,对方能够活下来而且还能从容逃离,此人的功力~恐怕不亚于沈剑锋。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即便十三那小子断了左臂,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招惹的。”
林奇暗暗松了口气,他相信巴郎的判断,而且林奇更清楚十三属于那种打不死的小强,只要他还能再战,即便对手略强与他也未必能活下来。
“巴郎师父,我对大安武者不是很了解,您觉得~谁擅长动用这种刺杀的手法?”
巴郎一愣,“怎么,你是怀疑~是皇宗那边派去的人?”
林奇苦笑道,“叶十三跟别人又没仇没恨,他遭遇刺杀,肯定是因为帝君亲使这个身份。而南部七州那些皇族以及地方大员,在没有彻底撕破脸面之前,我相信谁也不敢这么做。就算十三有心要斩杀赵安立威,那也得等十三找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才行。这刚一去就遭受袭击,我觉得八成是庆温侯那老狐狸干的事。”
巴郎眉头一皱,“他为何要这样做?要知道即便刺杀成功,也会引起陛下和你林奇的疯狂反击,这可不是智者所为。”
林奇背负双手仰天长叹一声,“这老东西现在已经不按常理出牌了,自从皇家猎场受伤之后,估计庆温侯心里最恨的就是我林奇。只要他飞羽传书,与刺杀的时机正好吻合,而且叶十三一旦被刺杀,我林奇就如同少了一道护身铠甲。况且十三遇袭成功的话,就算陛下再派其他人前往南部七州,其威慑力也远远不如叶十三。更重要的是没有证据,我与陛下也不能向天下人告知他的恶行。”
听完林奇的分析,巴郎觉得很有道理。而且巴郎也听到了一些传闻,据说庆温侯已经给诚王放下话了,说是只要林奇不死,大安帝国早晚会被他灭亡。如此恶毒的断言真要是出自庆温侯之口,足以说明他对林奇是恨之入骨了。
“林奇,要说皇宗那边,我还真想不出什么人能躲过十三的击杀。不是我夸大十三,如今即便孙守初面对十三,也未必能躲过他那一剑。剑者的精髓所在,哪怕十三是慌乱之中出手,意识之中也会自击对方要害。”
林奇点了点头,“有一种说法叫肌肉记忆,就算是在睡梦之中,只要觉察到了危险,就会下意识的使出杀招。所以我才觉得对方可怕,此人不但武功高强,最让心担心的就是查不着信息。”
巴郎想了想,说道,“此人或许不是尚武榜中人,有些人虽然不列入尚武榜,但不代表不是高手。就像当初宫内的魏志山,以及老太后身边的刘顺宁,他们都可列入高手之列。当然,庆温侯暗手很多,就好比此次出现的顾志超,谁也想不到他还活着。林奇啊,或许这也是天意,如果顾志超不是被你给误杀了,他要是去归尘院刺杀你的话,缺少十三坐镇的归尘院,未必能挡得住他。天意如此,你也算是为自己解决了一道未来之患。”
林奇心说你也太小看我归尘院了,别说是一个顾志超,即便鬼手亲自前往,也未必能活着离开。但是巴郎的话确实提醒了林奇,如今不光是叶十三那边有危险,恐怕归尘院这边也得加强戒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林奇知道庆温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林奇在这边揣测着刺客的身世,庆温侯那边同样是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说,生性多疑的庆温侯,还觉得这是林奇与刘轲耍的鬼把戏,是要故意嫁祸于赵安,好找到一个动用兵马的借口。
何芳华已经传来的详细密报,庆温侯才不相信叶十三会中了什么毒,更不相信能一剑逼退巴郎的叶十三,轻而易举的被人重伤。
皇宗之内,庆温侯浑身上下的伤还没好,但他必须要来面见诚王刘展。在庆温侯看来,叶十三的‘受伤’,基本上就是刀兵相见的前兆。就算在京都之内大家还能看在祖宗灵位的面子上,互相不以兵马相抗,但下面的州郡,恐怕要提前见真章了。
诚王刘展面容沉重的看着庆温侯,“温侯,真要是以宗令让赵安驱逐帝君亲使,那可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先前的宗令是声讨,而此次宗令一下,那只能是彻底废黜帝君了。温侯可要想清楚,这道宗令一下,你我是留在京都,还是~暂时撤离?”
庆温侯硕大的身躯挤在交椅之中,面色严肃的说道,“诚王,这道宗令可命人快马加鞭前往鞠阳洲大聚城,秘密交给赵安。若是阿芳与赵安还能掌控住大局,此令密而不宣。一旦局势失去控制,则以此令号召南部大营,以及应城兵马立即集结待命。总之,赵安那边决不能出事,南部七州更不能被刘轲与林奇所掌控。”
说到这,庆温侯神色一暗,眼神之中迸发出一道杀意,“真要是那边出了差错,那本侯只能是破釜沉舟了。”
“温侯,宗令可以下,但你可有把握在京都这里,保全我皇宗之地?”
诚王刘展担心的看着庆温侯,京都兵马错综复杂,他根本不清楚都有谁投靠了庆温侯。一旦颁布废黜帝君的宗令,诚王刘展也担心刘轲会不惜一切攻入皇宗。真要是连他与庆温侯都被刘轲拿下,那天下的州郡根本就不会再听从宗令。甚至说,他们谁的圣令也不会听令,从而导致整个大安各自为战,地方上比较强势的皇族也会自立为王。
这样的局面,帝君刘轲不愿意看到,他诚王刘展与庆温侯同样也不愿意出现。所以,诚王必须要自保,只要他这位宗祠大长老还在,各地州郡府衙就没人敢视宗令为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