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换明天将降大任,必苦其心志第四百一十八章吞并辽镇之始宁远既不会遭到建虏的威胁,也不会成为辽镇的前进基地,向建虏主动进攻,存在的意义就几乎没有。
这一点,崇祯倒是没看错。但急于求成的脾性,还是让他差点坏了大事。
郭大靖担心逼迫太紧,祖大寿等人会狗急跳墙。
要知道,他们不仅是三万人马,还有红夷大炮,投降建虏的话,会给东江军造成多大的压力,多大的伤亡。
“万岁要节省粮饷,却也不能急于一时。”郭大靖耐下心来,给方正化作着分析,“只要撑过今年,建虏颓势尽显,辽镇也不是傻子,自然也不会自取灭亡,还要背负千古骂名。”
辽镇将领和士兵也有弱点,那就是他们的家卷。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难道他们明知是火坑也要跳,把亲人也连累进去?
如果能跟着建虏吃香喝辣,那什么也不用说。但建虏的败亡之势已定,他们也不会自寻死路。
方正化很是赞同,开口说道:“郭帅分析得透彻。待回师之后,杂家自会上奏朝廷。”
停顿了一下,他又好心地劝说道:“郭帅也有上奏权,为何却一次没用?要知道,这可是得到圣卷的最佳门路。”
郭大靖微笑点头,说道:“多谢方公公指点,郭某受教了。”
对于崇祯的反复无常,郭大靖是厌恶且忌惧的。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谁知道上奏的方略和计策,会不会得罪人。得罪人还是小事,关键是崇祯,分不清好坏,这就很要命了。
比如提出“清屯充饷”的孙传庭,那可是豁出命去实施此救国良策,愣是在重灾区陕西,三年清理出四十五万两白银,并用这笔钱建成了精锐之师——秦军。
然后呢,因为得罪了满朝官员、豪绅地主,孙传庭竟一度被崇祯关进牢狱,“清屯充饷”也就此半途而废。
先有袁崇焕,后有杨嗣昌,看看崇祯信任并重用的人,郭大靖就对这位识人不明、好赖不分的皇帝,彻底失去了信心。
当然,涉及到平辽大业的事情,郭大靖还是要进言的。陈述自己的分析判断,使战事能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顺利实施。
方正化也是聪明人,琢磨着郭大靖所说的话,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地问道:“郭帅,敢问除了这次行动,今年还会对建虏发动攻势吗?”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倒是有这个想法,但也要看具体的形势如何?此战过后,建虏的布署会有所改变,谁也不好预料。”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如果朝廷能调动辽镇人马,一万多的话,就能使我军在冬季再发动攻势。”
能不能调动不好说,但卡住粮饷的话,辽镇似乎也没有太多反抗朝廷的底气。又不是逼他们到绝路,就看他们是否还有报效国家的志气。
“这一万多人马的粮饷?”方正化眨巴着眼睛,期待着郭大靖的回答。
不过是每月多发一万多两的军票而已,哪怕把这一万多人都安排去种地,也是赚了。
郭大靖故作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既是前来相助东江镇,待某请示毛帅,便由东江镇承担粮饷好了。”
方正化展颜而笑,说道:“如此甚好。杂家回去便上奏朝廷,万岁定然龙颜大悦。”
只要是能省钱,崇祯肯定高兴。这位穷得快尿血的皇帝,却没有雷霆铁腕,更没有担当,注定了要为钱发愁。
宗室、勋贵、文官、士绅、富商,最有钱的阶层,却交纳着最低的赋税,甚至是分文不交。
难道崇祯看不到大明的财富都被这些人占有,不知道压榨老百姓只能是官逼民反?
看到了,也知道得清楚,但崇祯无动于衷,恐怕就是对底层百姓的漠视,把他们的生命视如草芥的封建帝王思维。
崇祯做梦也不会想到,大明就是被这些成千上万的草芥推翻。那些最富有的阶层,非但没有感恩图报,反倒是立刻转向了新王朝,连给他收尸的都没有。
可惜,自己的力量有限,只能先专注于辽东,彻底消灭建虏之后,为更多的灾民提供更大的安身之地。
要知道,土地才是老百姓的安身立命的根本,即便是大灾害之下,也不可能是年年颗粒无收。
大灾害的艰难,以及朝廷不断增加的赋税,才是造成流民遍地的两大主因。
如果只强调灾害的影响,那孙传庭是如何通过“清屯充饷”,获得几十万银子,几十万石米豆的。
减轻赋税,再赈济些米粮,让老百姓有耕种的欲望,生活的信心,而不是弃地逃荒。
崇祯不可悯,却是苦了成千上万的百姓。郭大靖无声地叹了口气,抬头注视着疾驰而来的哨探。
…………………
山林密布,却有数千的人马行进其中,逶迤如长龙。
冯西建停下脚步,立于山巅,举起望远镜,瞭望着远方。
特战营三千人马,从宽甸出发,已经沿着辽东边墙,深入到距离鸦鹘关不足五十里的碱场堡附近。
建虏在鸦鹘关驻有三千人马,南面的一堵墙堡、碱场堡、孤山堡、瑷阳堡则只有少量兵力,负责预警。
但特战营并没有一个堡一个堡地打下来,而是采取秘密潜入的方式,偷偷地接近了鸦鹘关。
辽阳、本溪、松树口、苇子谷、鸦鹘关、赫图阿拉,这是一条从西到东的直线。
前哨防御则主要是在本溪南面,战线中部中突出的连山关,建虏力争维持这一条战线不受敌,以卫护辽阳的侧翼安全。
而鸦鹘关作为防御支撑点,直面宽甸地区,还起到了保护赫图阿拉的作用。
郭大靖估算得清楚,如果摧毁赫图阿拉后,再原路撤退,将会面临不少困难,花费的时间也会很长。
可要是攻破鸦鹘关再南下,回到宽甸地区的话,就很快捷方便。特战营潜近鸦鹘关,便是起到夹击和接应的作用。
辽南、辽东,联合的行动,从朝鲜借调的三千火枪兵入驻凤城,与一千特战营合兵,向连山关外围的青台峪堡、通远堡、草河堡、酒马吉堡进行袭扰。
建虏不是处处分兵把守吗,那就处处闻警,草木皆兵吧!
“将军,我部行进的速度是否要放慢一些?”韩仲赶来请示,“按照这个速度,我军要比预期时间的提前很多到达指定地点。”
冯西建沉吟了一下,说道:“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休整一天。”
“是!”韩仲躬身领命,转身而去。
特战营的潜伏行进在东江军中是最厉害的,准备也充分得很,携带着很多木炭,烧煮食物不会有烟雾散出。
而时间更是关键,接近早了容易被发现,迟了则起不到应有的作用。这些都是郭大靖等人进行过反复估算推演得出的数据,与实际相差也不会很多。
对于攻克鸦鹘关,以及赫图阿拉,郭大靖也有着很大的信心。
随军携带的大量火箭,以及野战炮,还不是他的全部底牌,空间内的弹药物资,则足够大军在敌后再坚持作战十天半月的时间。
命令很快下达,部队停下行进的脚步,在山谷、洼地、溪边安营休息。
这一大片荒僻地方,特战营自从在宽甸驻防后,便多次派人侦察过,还开辟了一些山林小道,并建起了数个密营,储存了部分物资。
在郭大靖还在广鹿岛的时候,他就曾有过建立敌后根据地的想法,并制定了相应的计划。
可形势的变化,使得他作出了战略上的改变。但这套敌后根据地的运作方法,却都传授给了特战营,并命令他们逐步实施。
而特战营从最初活动的宽甸山林,再到镇江,又不断地向凤城地区袭扰渗透,终于有了比较稳固的根据地。
与东江军其他部队的战术打法不同,特战营最擅长的便是渗透、潜伏、袭扰,单兵或小队的作战技能更加高超。
到现在,所有的前期准备,都收到了回报,辽东也越来越成为斜刺向建虏侧腹的一把锋利的尖刀。
与辽南的根据地不同,辽东这边没有安置百姓,特战营也耕种些土地,却是不多。
尽管在粮弹物资上,全部要靠辽南供应。但特战营也因此具有自身的优势,那就是没有哪座堡垒、哪块地盘是必须死守,不能够放弃的。
而这,也是郭大靖反复提醒,反复嘱咐,特战营所禀持的作战原则。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建虏才没有进攻辽东,夺回原来地盘的打算。
没有钱财物资可抢,没有人口可掳,本来就负担沉重,还要分兵占领,可谓是得不偿失。
木炭烧灼着铁锅里的水,咕都咕都地冒着泡,挂面和肉干放进了锅里煮着,韩仲还采了几把野菜,洗净等着下锅。
东江军的干粮也有了不少的变化,原来主要是炒米、干饼,现在则多被挂面、肉干、鱼干所取代。更有营养,吃起来也不麻烦。
“韩大人,有半年多没回家了吧?”一个小军官用快子搅着面条,脸上胡子拉茬,显得甚是粗豪。
韩仲笑了笑,说道:“大家还不都是一样。这边不比辽南,把家卷搬过来,更让人不放心。”
小军官点着头,说道:“总部倒是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把特战营的家卷迁到皮岛。可皮岛不能耕种,连樵采都成问题,将士们也不愿意,便作罢了。”
“这还不正常,谁不想亲人过得好呢?”韩仲一点都不奇怪,脑海里闪过淑珍和儿子的面容,还有那个可爱的小丫头,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今年收成好,再加上某的军饷,家里买头牛绰绰有余。”小军官接过韩仲递过来的野菜,放进了锅里,笑着说道:“给家里写了信,也不知道啥时能回信。”
韩仲坐了下来,也有些期待,说道:“等打完这仗回去,信也差不多到了。”
小军官点着头,招呼着旁边的战友过来用餐。
几个人围着大锅,端着大木碗,吸熘吸熘吃得欢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人也能天天吃上这带肉的热汤面。”有人笑着说道:“休假回家的时候,都不敢说在部队上吃得太好。”
小军官呵呵笑着,说道:“家里人也吃得不错,虽然照咱们还差了点。不说天天吃肉,经常不短地有鸡蛋吃。这个标准,咱们以前敢想吗?”
“那肯定是想不到。”一个老兵脸上的疤颤动了几下,感慨道:“几年前连吃上饱饭都不容易。现在多好,家里的粮食都吃不完,还养了十几只鸡,过年过节就是官上不发,也能炖上只鸡。”
“俺家开春时还养了几只羊。”又有士兵笑着插嘴道:“过年应该能吃,就怕俺娘舍不得。她都盘算好了,养肥了要卖钱。”
小军官调侃道:“卖了钱,给你说媳妇吧?”
年轻的士兵也不羞赧,在军队中混的都磨出来了,啥话都说,啥话也都能听到。他嘿嘿笑着说道:“俺娘倒是看好了同村的姑娘,俺瞅着还不错。”
众人哄笑着,纷纷拿这事开涮,打听姑娘长得咋样儿,姓啥叫啥。
韩仲偶尔插上一两句,并不因为自己的官职而拿架子。他很喜欢这种氛围,也很珍惜袍泽们在一起说笑嬉闹的时光。
数年来,曾经的战友有的阵亡了,有的伤残退役了。但流血牺牲都没有白费,家人过上了越来越好的生活,建虏也走下坡路,胜利的希望越来越大。
可能就两三年,就能平定辽东,能回家过上安乐无忧的日子了吧?
包括韩仲在内,都在心中有自己对未来的预期和憧憬。这个时候,没人怀疑最后的胜利将属于东江镇,只不过是估计的时间不同而已。
一大锅面条都吃得精光,众人才各自散开,各忙各的工作。
夜幕低垂下来,士兵们铺好了油布,裹紧了被子,开始了休息。
韩仲带着两个士兵在营地周围巡视了一番,才放心地躺下。可望着天上的繁星,他却久久不能入睡。
远方的亲人,肯定也在想着自己吧?儿子碎碎念的要一把好刀,淑珍也发添置件新衣,小丫头嘛,只想要好吃的……
韩仲抿起嘴角,露出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