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能死?怎么会死!若斯兰不可置信。
他扔下卷宗狂奔下楼,穿过灯火通明的街道,冲回驻地抓起沉睡的大长老,死命摇晃:“说,她在哪里?我为什么会活?这身神力又是怎么回事?她到底做了什么?”
目眦欲裂,神情癫狂。
大长老大骇,下意识道:“王,是卡尔帕娜阁下啊,是她救了您。”
若斯兰僵住,忽然跌坐在地上,哽咽出声:“竟然……真的是她。”双手捂住脸突然间泪流不止,肩膀微微颤抖。
“咳咳咳,您出事后被接回了小院,一年后再次被送回来。”
大长老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当时我们都以为您活不成了,可卡尔帕娜阁下说,您只是沉睡了,很快就会醒。”
“后来,呢?”
若斯兰额头抵着地板,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
“后来。”大长老忍不住眼热,艰涩道:“后来雪国封闭,直到三年后海族来访,带来一个封印完美的匣子,我们才知道卡尔帕娜阁下竟是孤身一人闯入教廷。杀死了暗地里一直残忍猎杀精灵族的教皇。”
大长老望着他的王,目光悲恸:“王,原来万年来那些消失的同胞不是贪玩,不是故意不回家,他们只是被杀害了。”被残忍地放血,融入炼池,成了教皇复活神灵的祭品。
大长老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那个鲜血汩汩的血池,那些,都是他的族人啊。
万年来,不断消失的族人。
大长老抹了一把泪:“不仅如此,教廷还设置了其他种族的祭坛,整整几万年。”
而在这几万年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教廷所做的恶事,甚至还将其奉为神明,朝日祭拜……可卡尔帕娜阁下出现了。
她以一己之力掀翻了整个教廷,建立起新的世界。
龙族,矮人族,兽人,巨人族,人族……等等,所有人迎来新的光明。
可那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海妖却说,她是精灵王永远的信徒,此生为他而战。于是大陆立起一座座神像,所有人再次奉上自己的信仰,狂热地崇拜神明所信奉的神明。
大长老眼中流出泪意:“王,卡尔帕娜阁下是所有人的恩人,您则是我们所有人的神明。”
神来世间渡人,可他们却视神明为仇敌,怨他恨他,甚至将他驱逐出境在大陆上流浪,只要一想到王所经受过的苦难,大长老就后悔不止。
“神明?呵呵。”
若斯兰流出眼泪,心痛的难以呼吸:“我是什么神明?”
他不过是一个不伦之物,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罢了,是她,是卡尔帕娜……若斯兰忽然起身,跌跌撞撞往门外奔去,大长老一愣,赶紧去追,可若斯兰如今神力无边大长老刚跑到门口人就没有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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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天边静静的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打的,积了厚厚的一层,那么幽暗。
月光下,旷阔无边的田野中忽然出现一个黑影,他跌跌撞撞走在长满杂草的小路上,直到视野中出现一片广袤无边的森林,林边静静伫立着一座小房子。
男子脚步一顿,下一秒开始狂奔,跌跌撞撞打开破门:“卡尔帕娜!”
哗啦啦,惊起一片飞鸟,屋子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没有回声,若斯兰僵硬站在门边,片刻后抬起步子缓缓走进去,来到床边,看着那张被灰尘覆盖的床榻,爬上去缓缓躺了下来。
身体蜷缩成一团,脸埋进胸口,轻唤:“卡尔帕娜。”
窗外,风声飒飒,清冷的月光下,偶尔传来一声夜莺啼叫,夜,逐渐加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亮了,窗外阳光刺眼,若斯兰缓缓睁开眼睛,院子里鸟儿叽叽喳喳,他缓缓转头,屋子里结满了蜘蛛网,家具腐朽,到处都是灰尘。
他痴愣的目光转动,起身走向楼梯,一步一步往上。
楼梯‘吱呀吱呀’灰尘扑扑往下落,一晃一晃好似下一秒就断裂,若斯兰站在门前站了许久,最后抬手推开门,一室光辉。
家具崭新,被褥散发着淡淡香味,干净整洁宛如房间还住着人。
若斯兰痴呆的目光忽然迸发出极大的惊喜,他迫不及待冲进去,卧室,浴室,衣帽间,大喊:“卡尔帕娜!卡尔帕娜!你在哪里?我回来了。”
空荡荡的房间,寂静无声,若斯兰忽然间跪在地上崩溃大哭。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呀。”
“求求你,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那样对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求求你……”
风吹过,窗边风铃摇晃,发出动听的乐声。
若斯兰缓缓转头,目光呆呆地注视着那片风铃,忽然站起来走过去,抬手轻轻触碰‘叮铃叮铃铃’,他开始翻箱倒柜,终于在那本《精灵简史》的第一页看到了一行字:
别怀念,别后悔,别回头,我不在了。
银发银眸,一身雪白长袍痕迹斑斑的青年瞳孔震颤,嘴唇颤抖,最后整张脸都颤抖起来,陷入巨大的悲恸中,张着嘴,无声痛哭。
万里高空上,狗子神情复杂:“真的就这样了,不给他一个机会?”
“孤独终老,是我给他选的结局。”西禾淡淡道。
狗子悚然一惊。
西海转身:“走吧,下一个世界。”
狗子赶紧跟上。
此后,路过的人偶然发现,森林那片小木屋重新种满了花草,小动物们默默观望,直到确认没有危险后试探着进入,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着红色长袍的青年。
青年弯着腰,一点一点小心伺候花草,神情空洞。
小动物们围观着新世界,不期然看到了青年拿着铁铲的手,伤痕累累,伤口深入骨髓,它们瞪大眼睛,然而还不等反应过来就见青年拿出匕首往胸口刺,鲜血流了满身,最后渗入血衣。
小动物们悚然而惊,纷纷尖叫着逃窜开去。
青年低头看着满掌心的血,又哭又笑:“为什么,为什么。”
十年,百年,千年,万年,世间沧海变成桑田,陆地变成海洋,世间早已经没了当初的模样,而森林边的那座木屋依然伫立,里面住着一个不老不死,永垂不朽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