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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 苍生不能无云鹤

    何天略意外,蒋俊衣着齐整,显然,不是被惊醒的。

    或者,一直就没有安歇?

    另外,果然,一个小婢,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他点点头,“请保林收拾一下——只能带一个包裹。”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自己所来为何,蒋俊自然想得到。

    内院正房的陈设,同外院正房一模一样,二榻一几外,再没啥大件家什了,不过,地上堆着十几个大包袱,想来,是太子和蒋俊的衣物以及部分允准带离东宫的细软。

    蒋俊摇摇头,“太子私章、信物,我已经收拾好了;别的,没有什么要带的了。”

    何天心中一动:“私章、信物”?

    对呀!这个极紧要,我咋没想到?

    “皇太子之宝”、“皇太子之印”啥的,自然都被收缴了,若以皇太子身份写信或发布檄文啥的,能够证明俺不是冒牌货的,就只能是私章了;某些特殊的情形下,还须辅以“信物”。

    所以,“私章、信物”,对于“复太子”的行动,极其重要!

    救蒋俊,真正是走对了至关紧要的一步棋!

    “好!”何天非常欣慰,“既如此,请保林换上夜行衣,以便乘马。”略一顿,“我在外面等。”说罢,看向李秀。

    李秀点点头,走上前,准备替蒋俊换衣。

    何天正待开步,蒋俊说道,“何侯稍候。”

    何天回身,蒋俊指一指那个小婢,木无表情,“她不能留!”

    小婢“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哭道,“保林!我一个字都不会多嘴的!你们把我打昏了,绑起来,就好了呀!”

    李秀目视何天,手按剑柄。

    何天大为踌躇,今夜血腥,他的杀戮欲望早被激起,但这个欲望,绝不会及于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心说,也是,打昏了,绑起来,再塞住嘴巴,还能碍啥事呢?

    正要开口,只见寒光一闪,不知咋的,蒋俊手中,已多了一柄细细的短剑,接着,一声短促的惨叫,蒋俊双手倒攥剑柄,剑尖入自那小婢右颈侧,由上而下,斜斜的插了进去,直没入柄!

    何天瞠目结舌。

    以李秀的身手,距离又近,如果要拦,自然拦的住,但她只轻轻的“咦”了一声,并未动作。

    蒋俊拔剑,她不会闪避,如何天杀荣晦一样,小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溅满了。

    门外脚步急促,“砰”一声,门开,文鸯、邓简踏槛而入——他们听到内院传出一声惨呼,赶过来看看是否有变?

    看到房内情形,略略一怔,即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对何天欠一欠身,又退了出去。

    蒋俊胸脯起伏,脸庞似乎更加苍白了,“就打昏了她,再绑起来,咱们走后,她还是会被反复刑讯!‘一个字都不多嘴’,不可能的!而且,还会被折腾得生不如死,不成人形——”

    喘口气,“如此,对她,其实最好不过了!”

    说罢,将短剑往榻上一抛,“好了!换衣裳罢!”一边说,一边自行宽衣解带。

    此时,脚下的小婢,手脚兀自在微微抽搐。

    何天赶紧转身,出门,并顺手带上了门。

    站定,心兀自在“怦怦”跳着。

    在此之前,一路过来,已经杀了十八个人,但是,于何天,没有一个,比得上方才的惊心动魄!

    蒋俊……简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蒋俊了!

    话说,你真的“认识”蒋俊吗?

    何天怔怔的。

    片刻,轻轻叹口气。

    又想起蒋俊那把短剑来。

    真是奇了,居然允许废太子的妾侍携兵刃出东宫、入金墉、出金墉、入许昌宫?

    或者,因为剑短,藏在包袱里,没被搜检出来?

    那柄短剑的形状,非常特别,剑身极细,不足正常剑身一半宽窄,通体光滑,似乎没开血槽。

    短归短,细归细,但极锐利,看蒋俊的姿势,应该没有正经学过剑,但一剑插下,直没入柄。

    虽“没有正经学过剑”,但似乎学过咋杀人啊?自右颈侧斜插而下,直入左胸膛,其间没碰到骨骼——利落的很呐!

    那柄剑,原先摆在她身后榻上,因此,何天和李秀,都未看见。

    今后,这个已觉陌生的蒋俊,还会像自己原先想象的那样,是个好相与的吗?

    别的不说,她若真做了皇后,绝不会是个弱势的皇后吧?

    何天的怔,还没发明白,里头已经换好衣裳了。

    回到外院,太子也已换好了夜行衣。

    一见蒋俊,本来坐在榻上的太子,“腾”的弹了起来,瞧那个姿势,似乎是想一头扎进彼怀的意思,但蒋俊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语气之中,微带严厉,“这就走罢!”

    太子乖乖打住。

    出门之前,何天看了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小宦者一眼,心说,要不要也像蒋俊对那个小婢一样,补上一剑?

    但他随即发觉,小宦者的脖子很别扭,略一思衬,明白了——

    颈骨已经断了。

    不晓得啥时候断的?文鸯刚进门的时候?还是我过内院的时候?

    不必细究,没啥区别了。

    何天心中,再轻轻叹口气。

    原路出鞠室。

    文鸯兄弟在前,四矛在手;鲜卑兄弟在后,箭在弦上,一遇流动哨,立即先下手为强。

    太子换上夜行衣之后,好像反倒不大会走路了似的,一路撞撞跌跌的。

    蒋俊却是脚步轻快。

    出侧后门,出夹道,一路顺利。

    好,照计划“兵分两路”。

    文氏兄弟夫妇三个正待开步,何天一把抓住文鸯的胳膊,低声说道:

    “次骞,务必保重!国家不能无将军!天不能无挚友!”

    文鸯心头一跳,眼泪几乎涌了出来,亦低声回道,“何侯万金之体,更要保重!苍生不能无何侯!”

    文鸯是脱口而出,但——

    我是“万金之体”?哈!那个……“何云鹤不出,奈苍生何?”

    就在此时,鞠室里乱了!

    隐约听得出来,纷扰嘈杂是先从小套院起来的,很快,金声大震!

    于是,景福殿、承光殿方向,教坊方向,也都乱了!

    何、文不再说话,松开手,彼此一揖,文鸯即与文虎、墨姑往景福殿、承光殿方向疾奔而去,转瞬即没入黑暗。

    很快,景福殿、承光殿方向,传来了兵刃相交、惊呼惨叫之声。

    其余九人,默不作声,向北垣疾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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