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渊气得冒火,南宫望和庞誉不给他面子就罢了,苏伦也同样不给他面子,这让他很生气,苏伦走后,夏渊一巴掌拍在那茶几之上,几乎要将整个茶几拍碎开来。
和他一同前来的大理寺的成员都是心头一惊,昌王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爆裂,南宫望和庞誉不给他面子,情有可原,毕竟双方是对立的,彼此明争暗斗不断。
但苏伦,不是和昌王对立,昌王一脉也有着拉拢苏伦的意思,只是被苏伦拒绝了,但这也不妨碍昌王对苏伦的欣赏。
结党营私,党争在现在的朝廷之上已经很明确了,昌王派系,世家门阀派系,和中立派系,苏伦便是立于中立派系,这也是归属于皇帝的派系。
只是皇帝派系之中,许多强硬派存在,让其他两个派系不得不投鼠忌器。
尤其是上将卷和老将军两位,那是国之柱石,八十多岁了,身体依旧硬朗,只要这两位不倒,现在的局面也就不会出现多大的改变。
可谁都知道,这两位,现在是垂垂老矣,谁也不知两位老帅还能支撑多久,这两位已经是从圣祖皇帝起兵以来,就一直征战四方知道现在。
按照他们的年纪,本应该退隐颐养天年了,但国家局势如此,让两位老人不得不继续为国操持,这是当今皇帝最愧疚的两位百战老帅了,但他没有办法。
这两位老帅若是离职,原本凝聚的大夏军队,将一朝分崩离析,至少在老帅带领的将帅之才独当一方之前,他们还不能退。
而这也是世家门阀派系和昌王派系迟迟不敢动手的缘故,但随着这一战,上将军一战建功,瞬间给了这些人一种危机来袭的紧张感。
蒲甘被灭,吐蕃被镇远侯打得抬不起头,西域版图之上,大夏军队严防死守,剩下的威胁,就只剩北部胡人和东部倭人,倭人没有和大夏正面叫板的实力,所以他们的主要目标,便是趁着大战打响,看看是否能占据高句丽。
占据高句丽,是倭人最主要的目标,借此可以直接威胁大夏东北各省,而此时他们还在海上,登陆战倭人不占优势,若是让他们上了岸,那时候想要再驱逐取出,问题就大了。
南部最大的威胁解决,蒲甘王朝纳入大夏版图之中,上将军只需要再拿下不管是高句丽还是吐蕃,东亚格局将彻底稳定,大夏最主要的对手,将变成胡人和西域各国。
陆上作战,大夏还真不怵任何国家。
而一旦让上将军大业得成,不管是世家门阀还是昌王,都将彻底失去机会,所以他们不能坐视不理这种局面的出现,尤其是昌王。
昌王最渴望坐上那把象征着大夏权力巅峰的椅子,一旦上将军连战连捷,他将会彻底远离那个位置,而世家门阀的联盟,要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不希望皇帝下台,只希望将皇帝架空。
当然,也不乏有野心之人,但前提是他们能架空皇帝,然后这些野心家才会有机会,这一切都建立在皇帝被架空的情况下。
在上将军和韩铁戟没死之前,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两位有着大夏军队的绝对掌控力,他们也曾想掌控一部分军队为己所用,最后也只不过合力推出了一位庞誉。
并且,庞誉还不是完全为世家所用,大多数时候,他都只为世家门阀序列的其中一位大佬所用,也正是那位大佬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上的。
可以说,若是那位大佬不同意,庞誉就和世家门阀没有多大的联系,甚至于都不会给他们世家门阀任何面子,他手中的军队,只为那一人而动,这一条命也只为那一人而死。
当初庞誉有无数次机会,在西北地域对阵胡人的时候,可以直接投身于上将军麾下,但庞誉却都坚定不移,以至于最后皇帝不得不以一个理由将其换下来。
若是他愿意为国效力的话,上将军也会倾囊相授,毕竟在此之前,上将军都认为,庞誉是能接他的班的人,只可惜,庞誉没有选择和他们站在一边。
没有选择和大夏百姓站在一边,毅然选择了那位救命恩人。
这是让上将军感到无比惋惜一件事情,若是庞誉愿意接班,他也不至于如此高龄迟迟不愿卸下身上的重担。
上将军是前朝的人,也是本朝的开国元老,吃过了那一段战乱时期的苦,知道百姓疾苦,很清楚若是国家继续乱下去的话,对于百姓将会是何等困苦的生活。
就拿内乱的那一段时间来说,整个大夏的物价飞涨了十倍有余,国家国库存粮存银不足,根本无法进行有力的管控,一石米有时候甚至卖到五两银子一石。
而这已经算是很恐怖的价格了,粮价上涨,吃不起米粮,其他的物价也跟着飞涨,整个国家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
若非当朝皇帝年少有为,手段强硬的击溃了自家王叔,并且以强硬手段从哪些大肆屯粮不放,妄想发一笔战争财的商户手中压下粮价,大夏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喘息之机。
但也因为这样,几乎让国库处于彻底亏空的状态,甚至于连禁宫皇后娘娘执掌的内库,有时候都不得不拿出钱财了填充国库,国库在内乱平息的三年内,几乎年年处于财政赤字状态。
这也是为何,蒲甘王朝侵入大夏,皇帝却没有立即组织战争将其驱逐出去的缘故,不是不想,而是无力,没有钱粮这个仗没办法打。
就算是经过这漫长的修养,大夏逐渐恢复元气,但实际上,皇帝很清楚,大夏的根本性的一些毒瘤依旧无时无刻都在侵蚀着这个国家的根基。
所以他必须要依靠几次大胜来警告大夏境内的一些家伙,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而对蒲甘王朝的战争,恰好可以止渴,震慑了国内外的各种势力,向世界宣告,大夏并非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而是一只猛虎,只是这一支猛虎现在正在打盹而已。
若是敢有人捋虎须,那等待他的,将会是大夏铁蹄的践踏。
蒲甘王朝的快速覆灭,让四周的国家第一次感到了恐惧,重新把大夏放到了最重要的位置,这个国家并没有因为内斗内耗而孱弱,反倒是逐渐强盛起来了。
大夏现在的人口,乃是整个东亚地区最多的,过亿的人口数量,意味着充足的军力,在这个还是以肉搏冷兵器作战的时代,军队数量便是战斗力的体现之一。
但庞大的军队需要强大的国力来支撑,现在的大夏,还没有彻底恢复元气,也足以看出,大夏如今的皇帝的远见,修养三十年,这可不是胡乱定下来的,而是考虑到大夏的局面才定下来的。
如今,蒲甘王朝在修养三十年的时间内攻克,势必会让许多激进派生出一举击溃其他几国的想法。
昌王南下的这一段时间,整个朝堂昌王一脉便彻底沉默了,不再像以往那样咄咄逼人,也不再像昌王在的时候那么踊跃,彻底安静了下来。
而原本的一些中立派却是生出了冒进的思想,这一段时间朝中可是吵成了一锅粥。
“陛下,下官以为,我大夏应乘胜追击!”
“臣附议……”
“下官认为,应该先打吐蕃,彻底解决西南之忧……”
“臣认为,应当先拿下高句丽……”
明明才大年初四,按理说一共十天假期,应该到大年初七才会正式恢复早朝,但是却有许多官员早早的请命开始了朝会,这一点让皇帝都有些无奈,只能应了这些人的要求。
听着那些人的吵闹,皇帝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等着,直到这些人察觉到气氛不对,这才纷纷停了下来,皇帝这才开口:“诸位爱卿,多为文官,何不听听诸位将军的意见再说呢?每次都这般吵闹,提前开始朝会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么?”
“陛下圣明!”
皇帝都开口了,这些人哪能再不识趣呢?
这些人一部分是鹰派,思想激进,但很大一部分却是那种故意添油加醋的那种,这皇帝看得比谁都透彻,刚经历一场战争,若再经历一场,对于大夏而言不是好事。
但这许多人,看到蒲甘王朝取得如此战果之后,便自负的认为,大夏空前强盛,足以再度发动一场战争,这样一来那些有异心的家伙便再也不会敢有任何的想法了,想通过一场大胜来湮灭掉这些人的心思,空前高涨。
皇帝看着那前面坐着的两位老帅,郑重询问:“两位国公,不知对于各位大人的建议,两位老帅有何看法?”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两位老帅。
上将军虽然拒绝了王爵的册封,但却是被皇帝强行封了一个镇国公,韩铁戟也被册封了一个护国公的称号,两位便是这朝堂之上擎天玉柱一般的存在,给大夏撑起了武力值的巅峰。
两位国公对视一眼,韩铁戟便站了起来,看向那些提议要继续发动战争的家伙,说:“依老臣之见,我们朝堂之上的某些官员是飘了,真以为多读了几年书,当了几年京官,就可以指点江上,激扬文字了吗?若是脑子没用的话,老夫劝你们把他捐了,才不会发出如此无脑愚蠢的言论出来。”
韩铁戟的话直白到让人面色僵硬的地步,而这也是韩铁戟的风格,刚正不阿,就好像他手中的那把短戟,永远都是那么笔直且充满锐气。
“护国公严重了,此战我大夏对阵蒲甘王朝,仅仅用不到半年时间便覆灭蒲甘,为我大夏开疆辟土,可见我大夏军力之强盛,战力之卓绝,再开战事,下官认为十分合理!”说话的是一名门阀阵营的文官,官职也不低,正三品的官职,户部高官。
“赵庆业,你给我闭嘴!”
户部尚书柳邕直接骂了:“你一介文官,如何插手武官征战之事,护国公难道还比不得你懂战?”
这时候的六部尚书可都是正一品或者从一品的官,因为这些家伙都背负着三公和三孤的虚衔,柳邕便兼任着太子太保的虚衔,这家伙可是从一品,若非是因为比较年轻,这家伙很有可能是正一品的官位。
朝堂上正一品,武官占据了三个席位,上将军和韩老将军各自占据了太师和太保,帝师南风先生是太傅,这三位大佬便是朝堂上的绝对统治力。
别看南风先生只是文官一样,此人可是着着实实的武将,年轻时候也曾在军中担任上将军的军师,用兵之道和上将军的战争之道并称为大夏军事的两岳。
仅仅是这三位老人,便占据了太师,太傅,太保的三大席位,这也从侧面体现出了军方的强势,只是这三位都是皇帝最放心的存在了。
“柳大人,吾乃实话实说而已!”
赵庆业不是柳邕的人,自然也不怵这位,加上他们这些人还有不少郡王,唯一在京城的亲王就是昌王,而今昌王南下,剩下的便只有郡王,其中几位郡王可是极为偏向昌王,还有几位是开国老元勋,所以得封郡王而已。
赵庆业乃是昌王一脉,自然不爽柳邕。
“你……”
“柳邕,无须跟他多费口舌,此时乃是我的发言时间,他不懂礼,你难道还不懂礼数吗?”
韩铁戟说了一声,柳邕也是连忙给韩铁戟行礼,转而不再多言,倒是韩铁戟继续开口说:“赵大人,你乃是户部官员,那本帅请问你,你可知本次讨伐蒲甘王朝的军饷抚恤粮草等等加起来一共合计多少银钱吗?”
“此事并非是我所主导,我不知!”赵庆业面色一变说。
“那就由老夫来告诉你吧?”
韩铁戟大袖一挥,说:“本次蒲甘战事,我大夏调集南方各省驻军合计三十一万五千,阵亡将士三万余人,单单粮饷便已经高达八十余万两,阵亡将士抚恤金步卒以每人五十两进行抚恤,加上后续对其家属抚恤,已经将近二百五十余万辆,粮草辎重以及各种物资合计六十万两,这一战足足消耗了我大夏将近三百万两银钱,你以为打仗是玩笑嘛?还不算上军队自我贴补当地居民,若是加上这部分这一仗,我大夏烧掉了五百万两银钱,五百万两,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自己也是户部官员,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啊!”
韩铁戟的声音几乎要冲破云霄,大夏从前朝后期到现在内乱初定,每年加上商税合计也就两千五百万两到三千万两的样子,这意味着这一战打掉了全年六分之一甚至于五分之一的税收,可见打仗的代价是何等的高昂。
地球时代的中国历史之中,怕只有实行了府兵制的大唐,打起仗来才那么阔绰,“十年一大打,三年一小打”,那时候的军人的兵杖铠甲都是士兵自备,打起仗来才没有那么困难。
无论在什么时候,打仗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是极为烧钱的事情,赵成业清谈打仗,这是韩铁戟最厌恶的一群官员,不把士兵的性命国家的钱财当回事的家伙们。
赵成业敢和柳邕硬刚,但却是不敢刚这位老帅,只能默默退回原位。
韩铁戟则是更加义愤填膺的说:“想要打仗,可不是嘴巴说说就可以的,你们这些不懂军事的家伙,下次若再妄论军事,本帅绝不轻饶,当朝就抽你们几个大耳刮子,不信就试试!”
韩铁戟一双虎目在朝堂之中扫过,那些主张开战的家伙,也都纷纷避开目光不敢再谈这件事了。
皇帝稳坐钓鱼台,看着韩老将军一言便将全体官员说得哑口无言,心中也是大爽,实际上这一次因为新式火器的出现,降低了不少成本,加上时间比较短,还从南部各国的皇宫之中得到了不少的金银财宝,故而这一次战争其实并没有亏损太多,大概在两百余万两,对于能扩充上千里版图而言,是完全值得的。
见没有人再敢接茬,皇帝这才说:“诸位爱卿,不知是否还有意见?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陛下,老臣有本要奏!”上将军从位置上起身,皇帝连忙说:“上将军无须起身!”
“谢陛下!”
上将军还是起身,往前面一站,说:“战争可以,让我带兵也可以,但以后谁要是提出要打仗,不能获得大家一致认可,你们可以自己掏钱,老子带着我的兵给你去打,给你当一下你们的雇佣军,只要你们能拿得出几百万两来,都无可厚非,赵成业不是提议打高句丽吗?也不要你多少钱,你能拿出五十万两,老夫可以向陛下再讨要一百五十万两,凑足两百万两,老夫就带着大军荡平了高句丽,你看如何?”
“上将军说笑了,下官每月粮饷也不过二十两,如是拿得出那么多!”赵成业面色一窘。
“既然如此,以后对于这种事情,你们这种人,老夫要是再听到一句说打仗的事情,老夫也学学韩老不羞的,给你们几个大耳刮子,他奶奶的熊,真不拿老夫的士兵性命当成命来看待了吗?”上将军直接爆了粗口,那粗俗的言语,让在场不少的文官都有些欲言又止,尤其是一些小团体的代言人,都有些忍不住要呵斥的想法。
但最后,还是没人敢这么干。
一场朝堂博弈,以两位老将军的全胜而落幕,所有的武官都感觉到了一种扬眉吐气的之感,以往这些文官可是极为看不起他们这些武官,私下里还有些人竟然敢称呼上将军为丘八,也就是没被两位老帅听到,若是知道,早就身首异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