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柳何许人也?
此人正是祖逍的舅公,也就是祖逖的小舅子,晋时称为妻弟。
祖逖成为豫州刺史之后,便让他出镇淮南,按理说,陈留郡相距并不算特别远,若柳冲真与他有什么关系,不至于丝毫消息也没有。
而且董昭向来行事稳妥,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泄露他的身份呢?
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
但祖逍愿意选择信任,微微一笑,示意属下放开了柳冲。
“在下姓许名冲,乃是季祖的从兄,与弟一别十二载,还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期了。”
祖逍穿越后,并未见过舅公许柳,对他的事情更是知之甚少,不过听说许家与祖氏是世交,两家关系非常亲密。
许柳的妻子,是祖逖之兄祖涣的女儿,也算是亲上加亲,只是这辈分听起来有点乱了。
也就是说,他既是祖逖的妻弟,也是他的侄女婿,不过魏晋之时,世家联姻并不是很注重这些。
现代人听起来觉得很奇怪,在当时却是司空见惯,尤其是皇家,经常见到有两代人共同服侍皇帝的情况。
“果然是你,我见许堡主与许太守的容貌,有八分相似,又听你的名字,便知道错不了。”
董昭哈哈大笑,紧接着又自我介绍,“在下姓董名昭,乃是少主麾下一马前卒。”
“原来你就是董护卫啊,在下早有耳闻,真是幸会。”
许冲惊喜地抱拳见礼,祖逍是晚辈,不待他相问,便微笑着上前行礼。
“小子名祖逍,见过舅公。”
“好,好,不愧是士稚兄的孙子,果然是将门虎子,胆气过人啊,哈哈哈……”
这一声舅公,让许冲眼眶发红,欣慰地伸手拍了拍祖逍的肩膀,忍不住发出爽朗豪迈的笑声。
三人这一番操作,完全将旁边的张头视若无物,看得他目瞪口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煞是好看。
“传令下去,立刻收拢队伍,今晚之事,若敢泄露半分,格杀勿论!”
许冲脸色一沉,那股腾腾杀气,看得人心底发凉,只见他忽然“哐当”一声抽出佩刀,大踏步朝张头走去。
“柳堡主……不不不,许大哥,我保证绝对守口如瓶,绝不敢泄露一丝半分,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张头见势不妙,赶紧告饶,可惜许冲丝毫也不为所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无比利落地手起刀落……
一蓬鲜血飞溅而出,张头顿时身首异处,不过在场诸人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面对这般血腥的场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请入镇中,让在下为诸位接风洗尘。”
许冲若无其事地抽出刀,顺便还在张头身上擦干了血迹,这才还刀入鞘,满面笑容地邀请他们进陈桥镇。
片刻之前,还是你死我活,转眼之间就已经化干戈为玉帛,相谈甚欢了。
就着火把,也能发现陈桥镇房舍俨然,并没有兵荒马乱的感觉,可见许冲是真的爱民如子,将此地治理得很好。
一时在许府重开宴席,细谈之下才知道,石勒刻意封锁了这边的消息,甚至还放出了很多谣言混淆视听。
去年祖逖病重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让各位原本还对他抱有希望的坞堡主,都是心情沉重。
许冲派出打听情况的人,也误信了谣言,以为祖逖瘫痪在床,而许柳早已经病逝了。
祖逍心头的疑惑总算是解了,心念一动,向他打听了许多陈留和颍川各方势力的情况。
“陈留如今势力最强的就只有刘元、吴勋和姜恒,这三人中吴勋是地头蛇,姜恒和刘元都是朝廷旧臣。
吴勋的地盘要稍大些,而且根本不买另外二人的帐,其余大小势力还有十几个,实际上都是依附这三股大势力。”
许冲没有隐瞒,详细地解说了目前的局势,又将这三人间的种种恩怨都解说了一遍。
其实也怨不得石勒如此轻易地挑拨离间成功,本身豫州和兖州的汉人势力就内斗不断,从未团结一致对外。
不过,从头到底,他都没问起祖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意欲何为。
但他却与董昭谈了许多十几年前的旧事,两人之前虽然从未见过面,却是神交已久。
祖逍含笑听他两人畅谈往事,时而感慨,时而大笑,时而又拍案怒骂,心中却开始思量着一个新的计划。
直到凌晨时分,众人这才安歇,这一夜大起大落,颇具戏剧性,但祖逍却觉得算是个意外惊喜了。
第二日清晨,祖逍起床后,没有急着告辞离开,反而下令原地休息一天。
等他练完一趟刀法,又召董昭过来共进早餐,“董叔觉得,陈留镇怎么样?”
“是个好地方,正处在黄河弯上,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适合拿来做个长期的据点。”
董昭会心一笑,看来在这一点上,他与祖逍是不谋而合。
“我昨日听了许堡主的介绍之后,觉得姜恒此人,或者可以拉拢,他是洛阳旧臣,之前官声还不错,而且为人尚可。”
对于他的分析,董昭也很赞成,“少主有此想法,殊为难得。当日在豫州,宗主正是靠着联合了一批心向故国之人,这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只可惜想法确实是好的,但具体实施起来却与豫州大相庭径。
主要还是缺乏一个有威望又有能力的领军人物,现在陈留郡之所以一团乱斗,正是因为无人能够服众。
正自商议,外面却通传许冲来了,二人急忙起身见礼。
满头银发的许冲,精神矍铄,寒暄了几句便开门见山,表达了来意。
“慎行此次可是因为护送皇室宗子而来?”
听了这话,祖逍立马明白了,他是见司马瑕的长相,与晋惠帝有几分相似,误以为他们此行,是为了救援陷落在后赵境内的某位宗子。
刚准备解释,屋内司马瑕已经施施然走了出来,“许堡主可认得我身边这位?”
一直垂首跟在她身后的李延抬起头来,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许侍卫可还记得老朽?”
自从找到了司马瑕,李延心情大好,人也迅速地恢复了元气,不再如当日般憔悴苍老。
只是这一路上他都很低调,走到哪里都是低眉垂眼,尤其是进了兖州范围之后。
毕竟当年认识他的西晋旧臣,实在是太多了。
“你是……李常侍?”
果然,许冲虎躯一震,失声惊呼,显然认出了他,这让他对司马瑕的身份,更为笃定。
“请问此乃哪位宗室?”
李延收敛笑容,肃然道:“此乃先帝遗腹子,如假包换的大晋二皇子瑕。”
“啪嗒”
董昭手里的筷子应声跌落,就连祖逍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