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长生撵人的意味很是明显,但林逸并未显露不满,也不曾走远,只是退到廊亭外垂手站立。
长生拿起鱼饵重新挂钩儿,他先前之所以一直将鱼饵握在手里是因为若是随手放置,鱼饵见风之后就会变干发硬,鱼饵此时之所以还是软的,无疑是因为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林逸一直将鱼饵握于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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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一举就能看出林逸是个细心之人,挂上鱼饵抛扔入水,长生将剩下的鱼饵凑到鼻前闻了闻,发现其上并无女子身上的脂粉之气,这才放下心来,因为鱼饵若是有脂粉气味,鱼是不会咬钩的。
闻过鱼饵之后,长生突然想起一事,转身冲站在亭外的三个丫鬟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听得长生召唤,林逸三人立刻快步来到,长生抓过三人的手逐一闻了闻,发现另外两个丫鬟手上都有脂粉气,只有林逸手上是鱼饵的气味儿。
随即又闻了闻林逸的手臂,发现亦有脂粉香气,这说明林逸并不是不施粉黛,而是在抓拿鱼饵之前特意洗过手。
另外两个丫鬟并不知道长生为何有此举动,而林逸想必是知道的,神情比另外二人多了几分坦然。
长生冲另外两个丫鬟摆了摆手,转而指了指自己所坐的廊椅,“坐下说话。”
“谢王爷。”林逸道谢落座,廊椅很长,她并未坐在长生身边,而是坐到了廊椅的尽头。
“你很细心哪。”长生随口说道。
“奴婢惶恐。”林逸有些许紧张。
“你是自愿进宫还是被迫进宫?”长生问道。
“回王爷问,奴婢等人都是奉诏进宫,”林逸说道,“朝廷有令,七品以上官员之女,待字闺中者皆要入宫待选。”
长生说道,“想不想回家?”
林逸不知道长生为何有此一问,疑惑歪头。
长生说道,“如果你想回家,我就放你回去。”
林逸不知长生心中所想,便不敢随便接话。
见她多有紧张,长生便出言说道,“你不用紧张,我说的是真话,我不习惯被人伺候,王府搞这么多侍女丫鬟,我也不太习惯,如果你想回家,我就放你回去,不止是你,另外那些侍女我也要放走。”
“如果王爷愿意,奴婢想要留下来。”林逸回答。
“你为什么想留下来?”长生笑问。
林逸含羞低头。
长生再度笑道,“听你先前言语,对我貌似是有所了解的,你应该知道我有意中人。”
听得长生言语,林逸惶恐起身,伏身跪倒,“奴婢不敢僭越。”
“哈哈,起来吧,”长生笑道,“你们三个去将府上所有丫鬟召集到前院儿,我一会儿过去跟你们说话。”
“王爷要让我们走?”林逸震惊。
“去吧。”长生冲林逸摆了摆手,转而将视线移到了水里的浮漂上。
林逸跪伏片刻,不见长生再说话,便站立起身,怅然离去。
长生的确想要遣散这些年轻的侍女,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有多方面的原因,一是不喜欢身边有太多年轻女子围绕,尤其是像林逸这种年轻的秀女,都出自官宦人家,进退有度,知书达理,若是朝夕相处,水滴石穿,难保不会生出变数。
二是他本就不想博容广纳,喜欢的女子有一个就够了,妻妾成群貌似是齐人之福,实则会乱心分神,增加负累,正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成天沉浸在温柔乡里,热血必定消减,斗志势必萎靡,哪有心思再干别的。
三是凡事都有阴阳两面儿,男女之事亦是如此,年轻貌美,婀娜多姿,莺声燕语,无限温存,这只是美好的一面,但还有另外一面儿,首先就是分神,不但需要分神照顾和保护她们以及她们的家人,还得应对她们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变故以及情绪上的波动,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儿女私情上耗费太多精力,用在正事儿上的精力势必减少,美女固然好,但所有的美女背后都是一堆麻烦。
四是害怕,陈立秋和赵家小姐的悲剧历历在目,自己四处树敌,或明或暗的敌人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很可能会冲自己的女人下手,万一出现赵家小姐的那种情况,他一定会步入陈立秋的后尘。
五是避嫌,自己本来就没有偷瓜摘枣儿之心,就坚决不干瓜田李下之事,他日张墨若是来了,看到自己身边一群美女环绕,即便不会心生芥蒂,也肯定不如自己身边全是大娘大婶儿好。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对对方最大的尊重就是不做任何可能会让对方误解的事情,而不是没事儿就跑到瓜田李下瞎溜达,然后还希望对方能够相信自己没有偷瓜摘枣儿。如果对方不相信,自己还一肚子委屈,像这种不知道避嫌,总是做瓜田李下之事的人,坚决不能要,因为他们大部分都真的偷瓜了,只不过没有被抓现行而已,退一步说,即便他们没有偷瓜,所做的事情也完全没有考虑对方的感受,实属自私。
半炷香之后,长生估摸着侍女丫鬟都召集到一起了,便收起鱼竿儿,拎着一条鱼去往前院,这条鱼不是他钓到的,而是用手里的鱼饵打死的,钓了半天空手回去不好看。
回到前院,丫鬟们已经等候多时,长生也没有多说废话,每人两百两银子,既是路费也是嫁妆,全走,马上走,一个不留。
丫鬟们回屋收拾东西去了,长生又命人喊来了仆役,每人一百两,全走,一个不留。
此时大头已经喂完雏鹰来到前院,见长生将府上的丫鬟仆役全遣散了,多有惊讶,“大人,王府这么大,做饭的厨子和扫地的伙计总得留几个吧。”
“不要,咱有自己的人,”长生说道,“我写封信你去交给宋财,倪家家大业大,突然之间将长安的商铺全关了,总有一些年纪大的伙计和妇人没有去处,让他们来王府安身,顺便儿做饭做工。”
“对呀,这个主意好,一举两得,”大头点头赞同,“您也别写信了,我直接说去吧。”
“行,快去吧,”长生点头,“男的无所谓,妇人三十岁以下的不要。”
“哦。”大头转身迈步。
“等等,四十岁吧,四十岁以下的不要。”长生又道。
听得长生言语,大头咧嘴皱眉,“这是您的王府,全是老头儿老太太也不太好吧。”
“行,你看着办吧。”长生随口说道。
待得大头应是离去,长生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一条鱼,本想找人送到厨下去,但府中的仆役和丫鬟正忙着收拾东西领钱走人,也没人可以指使了。
就在长生转头四顾之际,一个年轻的丫鬟径直向他走了过来。
这个丫鬟是空手过来的,长生不知道此人想做什么,便直视此人等其靠近。
那丫鬟来到长生近前,冷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混在其中?”
长生并不认识此人,但此人开口的瞬间他立刻知道此人是服部香奈,因为对方只是改变了容貌,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声音,最主要的是此人说的是日语。
长生遣散丫鬟和仆人纯属临时起意,压根儿就没想到服部香奈会藏在自己的王府,见她突然显露身份,心中多有意外,但他不想让服部香奈看出自己是无心之举,便随口说道,“我只是怀疑,并不确定。”
“你果然会日语。”服部香奈撇嘴冷笑。
长生先前说的是汉话,并不是日语,但他却回答了服部香奈的问题,这便说明他能听懂日语。
“我会日语又怎么样?”长生随口问道,偷袭麒麟镇之时他曾经用日语迷惑过那里的倭寇,故此他很清楚自己会日语一事已经暴露。
“你会日语就说明你能听懂幸子公主的话。”服部香奈说道。
“幸子公主是谁?”长生明知故问,撒谎的人都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会重复对方的话以此争取思考的时间,事发突然,长生也没能例外,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对方口中的幸子公主就是当日试图抱走圣骨的年轻女子。
“就是你将其踹倒并抢走其怀中之物的那个女子。”服部香奈说道。
“哦?她说了什么?”长生再度明知故问。
“在你们离开之时,幸子公主喊了一句‘他们抢走了圣骨,’”服部香奈说道,“你原本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抢走了什么,只是因为幸子公主将其抱在怀里,你认为此物很是重要方才回身将其抢走,后来幸子公主情急高喊,你才知道自己抢走的是圣骨。”
服部香奈推敲的有理有据,长生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便随口问道,“圣骨是什么?”
“别装了,”服部香奈拔出了自己耳后的几根银针,恢复自己样貌,“你把我们害惨了,这几日我们遣调民夫,断水截流,将濉河翻了个底儿朝天。”
“你们断水截流做什么?”长生强自忍耐,不曾笑出来。
“你以饭团捏成圣坛形状,假装无心失落,误导丰田将军等人,”服部香奈咬牙切齿,“那饭团入水泡散,如何能够寻到?”
不等长生开口,服部香奈便皱眉摆手,“你不要再否认了,我们已经找到了那售卖饭团的老者,你当日是连锅将饭团全部端走的,你们三人如何吃得了那么多。”
听得服部香奈言语,长生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干脆也不装了,“什么饭团儿,那叫粽子。”
“既然你喜欢交易,咱们就再做一次交易,”服部香奈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眼下好像什么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