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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苍龙又现,误会再起

    天光晦暝,日影西移。

    洛水与官道不远,苇丛蔓延其间,已被踩踏得东倒西歪。

    许多人影散落在官道上、苇丛中,小半是祆教传教使、教徒,更多的却是士卒、兵募、游侠、和尚、道士……杀戮还在持续,且随着七道黑影的加入,变得愈演愈烈。

    群侠主帅和一些凶僧恶道还在画舫上,生死不知。舫下的不良卫、山翎卫、玄鱼卫、木兰卫、凶和尚、恶道士、昭觉武僧、香山寺武僧、陕州神策军士卒、洛城行营弓马队及陌刀队兵募,皆是心急火燎,数次尝试登船。却被死守不退的祆教中人,尽数截在半途。

    一众一寡,一攻一守,若以战力相较,祆教残众自不足以将各路人马、拒之舷外。

    岂料,就在群侠主帅攻破百合卫、踏入木楼不久,那号称“苍龙七宿”的七道黑影,竟去而复返,主动成了祆教残众的一大“臂助”。

    祆教残众虽知这苍龙七宿来历不明,且必有所图。但要与各路人马相抗,仅凭他们、定然撑不了太久。如今苍龙七宿既肯“仗义”出手,他们自是求之不得,哪还顾得了这许多!

    七道黑影飘忽,速度却是极快,在枪林刀丛间穿梭,竟是履险如夷、游刃有余。

    船舷外,一柄陌刀刚刚斩下,一道黑影早闪开数尺。偶尔回手一抓、便是木屑四溅,刀柄再也撑不起刀头,“喀嗤”一下,应声而断。

    田蛟抓爆刀柄、却不再理这兵募,身形忽地跃起,向另一侧攀在船舷上的山翎卫后心抓去。

    那山翎卫倒是别出心裁,反握双障刀,交替扎在青苔遍布、湿滑无比的船舷上。足尖微微发力,身体便如一只笨拙的蝉蛹,向着画舫徐徐而上。

    只听得一声惨呼,那山翎卫后心中招、脊骨登时断裂,缺胯袍瞬间被血污洇透。身体带着障刀,倏然落下,砸出巨大的水声。

    不远处另一个山翎卫见状,不禁双目充血:“二哥!!”

    说话间,这山翎卫一手反握刀柄、扎入船舷,将自己吊在舷外。另一手还刀入鞘,顺势自腰后摸出三柄铁羽飞刀来,甩手便向田蛟上、中、下三路齐射而去。

    田蛟一爪毙掉那山翎卫,身形尚未落地,却听破风声起、自左面袭来,不禁眉头一紧。却见他左臂一挥、左脚一踏,将中下两路飞刀打落,同时头颈一个侧闪,最后那柄飞刀便被牙咬中。

    田蛟这才在水中站定,伸手将那铁羽飞刀取下、握在手中。铁爪套慢慢发力,竟将那飞刀捏成一团废铁。

    他扬起头、嘴角弯出冷笑,将那团废铁掷出。那废铁疾如流星,竟比方才的飞刀还快了几分,不偏不倚、砸中这山翎卫左腕阳池穴。

    这山翎卫顿觉五指一麻、再也握不住刀柄,左手不由松开,身体便从船舷跌落。

    便在此时,田蛟身形一闪,便已欺至这山翎卫近前。不待他有所反应,右肩已重重撞在他小腹上,却是一记货真价实的“铁衫靠”。

    山翎卫闷哼一声,鲜血脱口喷出。身体倒飞出两丈有余,才哗然落水。一张惨白的脸,瞬间被浊浪吞没……

    距田蛟三丈开外,田豹正挥动铁爪、向木兰卫长槊拍去。

    挥槊之人虽是女子,膂力竟自不弱。一柄长槊在纤指玉手间翻腾挥突,却是举重若轻。

    一劈一斩、刚猛果断,一冲一扎、迅疾非常!

    田豹自诩轻功不差,却几度被槊头捎中袍衫,划开数道口子。他渐渐收去轻视之心,行功运气、挥起铁爪,与那槊头针锋相对。每一记锵然声响,便是一蓬火星溅出,在晦暗不明的天光之下,显得尤为夺目。

    那木兰卫虽略胜一筹、却也不求速胜,只是依着平日操练的节奏,稳扎稳打。

    槊头时而恍若蛇信,吞吐闪烁、寒光慑人;时而又似獠牙,恣意啃啮、杀气森森。不多时,便在田豹手臂上刺出几处深浅不一的创口。

    田豹身形闪躲、面色阴沉,忽然一个抽身不及,槊头已当胸扎来!他面露惊色、身体不由一偏,长槊顿时从左腋下捅出,却是扎了个空。

    待槊头钻出腋下,他不退反进、欺身而上,瞬间欺至那木兰卫身前。眼中惊恐却早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奸计得逞后的笑意。

    田豹左手顺势一抓,那槊杆登时断开,槊头当啷落地。右手却探向木兰卫腰间、猛力一拽,瞬间将那木兰卫外衣扯碎,露出素色薄衫和贴身长裈来。

    那木兰卫又羞又怒,顿时乱了方寸。竟不知退避,反而抡起三尺不到的槊柄,向那田豹砸去:“登徒子!纳命来!”

    田豹顺势接下那半截槊柄,合掌一捏、那槊柄又断作两截。另一只手却已捏住木兰卫咽喉,眼中现出凶戾之色,铁爪毫不怜惜地抓下!

    辣手摧花,香消玉殒!

    那木兰卫一双秀目、光芒迅速黯淡,带着不甘与对生的眷恋,终于失去了最后一抹神采。

    玉颈血肉模糊,鲜血四处喷溅。温热的液体涂满田豹额头、面巾和前胸,腥甜的味道,更勾起了他心中嗜血的贪婪。那掩在黑色面巾下的舌头,满意地舔了沾在唇上的血液,双眼不禁露出陶醉之色。

    田豹意犹未尽,左手再度一挥、那素色薄衫也被扯了下来,露出一抹醒目的红色、以及大片宛如凝脂的雪白。附近几个凶和尚、恶道士早已无心恶战,纷纷看向这边、口中啧啧称赞。

    田豹却带着几分嫌恶,将这木兰卫的尸身丢出、扔给最近的一个凶和尚,撇了撇嘴道:“庸脂俗粉!”

    四周木兰卫见状,无不发指眦裂!纷纷携了长槊、向这田豹冲来,要为同袍姊妹报仇雪耻。

    苍龙七宿的田龙、田貉、田狐三人,见这田豹惹了众怒,亦靠拢过来、替他挡下一些锋芒。

    其他各路人马,心中早认定祆教勾结北地胡人,图谋不轨。此时见苍龙七宿再度现身,连杀数人,且心思歹毒、手段无耻。心中怒意、好似柴垛,又被熊熊燃起。洛水之畔,再度化为一片断肢横飞的血海……

    画舫木楼,二层舱室。

    祆教头目与群侠主帅们各行其法、暗自较劲,继续恢复着气力。

    方才虎妖那一招“吞天噬地”释放的腥臭之气,显然毒性极强。众人虽吸入不多,可这臭气威力、竟不亚于蒙汗药!

    一时间,除了曜日护法、灵真禅师等武艺精湛之人,大致恢复了气力。其他人虽是招数使尽,却觉身上每一块骨头、每一寸皮肉,依旧十分疲惫,懒洋洋地不肯复苏。

    而舱室外的喊杀声、惨叫声、马嘶声、金铁交鸣声……宛如百爪挠心,时时刻刻折磨着众人的神经。如今两方的主心骨,皆困在这方舱室内,两败俱伤,无计可施。想要知晓外间战况而不可得,这种煎熬,委实难熬。

    灵真禅师一番盘坐冥想,导引罡气流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臭气的毒性,其实早已排解出去。只是那虎妖突兀的一掌,震伤了自己心脉,却非一时半刻就能复元。心中唯一记挂的,便是还在舫外激斗的香山寺武僧,却不知最终能活得几人。

    曜日护法张松岳与方七斗手持刀兵、全神戒备,警惕对方之人暴然出手。两人之前因洛水浮尸案、早已熟识,虽心有芥蒂,却不似今日这般势同水火。以至于四目相对、一触即收,却是尴尬居多。然而事已至此,也只好各为其主。

    便在此时,舱室外传来虎妖不甘的嘶吼,吼声震彻山林,叫人胆寒心惊。旋即,嘶吼声却戛然而止,众人却觉身上一轻,方才那腥臭之气的的毒性,竟无药自解!

    祆教头目、群侠主帅纷纷起身,各自捡了兵刃,凑在一处,与对方拉开的距离。却又对峙起来。

    便是散落各处的百合卫女子、竟也昏昏沉沉地爬起,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有的女子发现自己衣衫凌乱,心中倒是将昏迷中所历之事、猜了个大概。她们平日身份,便在长安各处酒肆中贩酒的胡姬,被酒客揩油、狎亵之事,却是数不胜数。此时也只是朱唇紧咬、默然起身,寻了刀剑,护在绣榻之前。

    柳晓暮今日受伤颇重,左臂几乎断掉,内息也消耗殆尽。她秀眉一凛,所余不多的阴元之气、登时聚在喉头,催动“九韶八音功”,清喝道:“来犯之人,滚下船去,姑姑饶你们不死!”

    声音无形有质,仿佛在舱内荡起无数涟漪。

    这涟漪打入耳穴、钻入心口,登时令众人气息一滞,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抽搐之感。几个武艺稀松的凶和尚、恶道士,竟是脚步踉跄,难以站定,仿佛醉汉一般。

    群侠主帅终于面色大变:这祆教圣姑好生厉害!受伤至此,竟还有如此雄浑的内息!倘或这音波功再凌厉几分,大伙儿只怕要心胆俱裂而亡。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撤离此地、再从长计议!

    方才虎妖那声绝望的嘶吼,想来不是已被灭杀,便是已逃之夭夭。群侠没了指望,自然不敢再留下来造次,果断拖着兵刃、互相搀扶,鱼贯出了舱室。

    方才攻守之势逆转,曜日护法本欲带头冲杀。岂料圣姑一言而断,竟放这些“罪魁祸首”活着离开,他心头自是有万般疑惑。

    见群侠主帅顷刻逃了个干净,他便立即转身、单膝跪下,拢手作焰道:“圣姑何故手下留情?属下不解!”

    动作虽然恭敬,言语却是质疑。若在往日,这便是对圣姑不敬,须依教规责罚。

    然而,柳晓暮却未动怒,只是苦笑道:“姑姑今日,内外俱伤,并无把握将他们尽数留下。能吓退他们,自是最好。倘或定要死战到底,你们之中、便会有更多人去陪赤水护法,此非姑姑所愿也!”

    众护法、传教使、百合卫闻言,悉皆拜倒:“圣姑仁慈!卑下感念深恩!”

    方才强行催动“九韶八音功”,此刻气息已然虚浮,柳晓暮喘匀一口气,接着吩咐道:“尔等既已恢复,速下舫船,接我教中兄弟上船,莫要漏下一人。若还有人阻拦,手下不必留情!”

    “玛古——!”

    众人齐齐应下,旋即各提兵刃、冲了出去。

    舱室内,只剩下柳晓暮、圣女小蛮,以及被虎妖踹伤了腑脏的天极护法。

    便在这时,一团绛红的“物事”、自舱顶大洞中落下,眼见便要拍在木质楼板上。却见那邋遢壮汉,身形凭空闪出,将这团“物事”接下。

    三人定睛一看,却是方才飞剑斗虎的柳定臣。并且此人,还是圣姑的兄长。

    圣女小蛮和天极护法正要行礼,却听圣姑轻声制止道:“他非我祆教之人,不必多礼。”接着看向柳定臣道,“小道士如何了?”

    柳定臣叹了口气:“真是女心外向啊!阿哥替你追杀虎妖、你不说关心下伤势,反而对一个外人驱寒温暖。啧啧!心寒呐!”

    “我、问、你!他、如、何、了……咳咳!”柳晓暮秀眉倒竖,用力一字一顿地道。说到最后,竟岔了气、猛烈咳嗽起来。

    “好、好!阿哥不惹你生气。这小子福大命大,只是昏死过去。估计睡一觉就好啦!此间若是无事,阿哥便先走一步,耽误这半日的买卖、可是不少银钱的进账呢!”

    柳定臣晃了晃手中的杨朝夕。说罢,却已抛出鱼肠剑,准备踏剑而走。

    却听柳晓暮憋着咳嗽,轻喝道:“等等!柳定臣,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稍待,还有桩小事须你出手。小蛮,去烹茶!”

    柳定臣无奈,只好收了小剑,寻来半截月牙凳,大喇喇坐了下来。

    “嘭!”外间舱门陡然被撞开,圣女小蛮已从腰后摸出那连枷棍来,作势欲打。却见是一名百合卫,急奔至柳晓暮身前:

    “圣姑!不妙了!那些游侠、兵卒、和尚、道士突然翻悔,要与我教不死不休。教中护法、传教使大人们已困在船下……”

    “去看看!”

    不待这百合卫说完,柳晓暮已然起身,向舱外冲去。